01

我养过两只狗，智商大相径庭。

大的那只蜡肠很聪明。

在家里知道母上大人不喜欢它，遇到母上大人总是踮起脚趾缩着头溜墙边走。

在我因为养宠物问题跟家庭绝裂搬出来住后，帮我看在外摆的摊子，好像它知道我摆摊子赚钱是争取自由的一部分。有时候我偷懒不想摆，它就非要坚持，不是拖我的裤脚，就是把货包向外拉扯。

你相信一只四岁多一点的狗可以蹲在摊子前面盯住货，一遇到有人来就吠着叫主人吗？而且最灵的是，它可以观察到谁拿了东西给了钱，谁拿了东西没给钱。

遇到没给钱的，它就拦着他的去路绕来绕去，如果那人坚持要走，它就咬别人的裤角或是扑别人手上拿的我摊上的货。

不过它不认识钱。

因为有不信邪的人试过拿我的货然后给我一张口香糖的纸，或是一张商场会员卡，或是一个打火机，它都放行，不再拦了。

它还会买东西。

有时候我想买零食泡面或者烟什么的，又不想下楼，就在它颈上挂一个塑料袋，里面放上钱跟纸条，纸条上面写我要买的东西，然后拍拍它说，去找老刘（他是我们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它就跑下一楼，过一会儿脖子上面挂着找零跟买到的东西回家来。它跟同小区别的狗基本上没有打过架，连对吠都很少。

不过它有个缺点，就是找不到女朋友，可能同小区基本上没有母蜡肠的原因。

我曾经每次二十块钱给它相过四次亲，有两次成功配了种。还为了相亲特别给它买了件五十二块的贵狗服，运动衫样式的，上面有个李宁的标志，我当时想是名牌的，值得，后来才回过味来，李宁好像根本都没有生产过狗服系列，真是很囧很强大。

其中之一次相亲印像最深刻。它相亲的对像是一个妹子养的蜡肠，我跟妹子见面的时候彼此都有些尴尬。

皮蛋很主动的去舔狗MM，可狗MM好像不怎么甩它，看到两只没有打起来，我们就分别脱它们的狗服，然后合笼，再一起进客厅假装看杂志。

后来听见母狗尖吠，跑出去一看，两只蜡肠缠斗在一起。

那个妹子很纯洁的样子，躲在我身后双手掩嘴，说，哦，怎么办呀，天啊，怎么办呀。

我真怀疑她是不是韩剧看多了棒子附身。

分开两条狗分别穿衣服，那狗MM不依不饶的，呲着牙几次想冲过来咬皮蛋。

皮蛋安静的配合着我穿李宁。

后来狗MM得到一个机会冲过来，一口咬住李宁，拖拉撕咬，没一下李宁就撕开一个L型的口子，本来皮蛋一直咬不还口，忍辱负重的样子，当衣服撕开一个口的时候，它发飙了。

这是它唯一一次在我面前发飙。

它先是冲狗MM呲了一下獠牙，然后闪电一样叼住狗MM一条后腿，窜出，左右甩头，抛远。一气呵成。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狗MM一下子就变成包裹在一团蕾丝里面的狗肉蜡肠（狗MM的衣服很华丽，很多蕾丝）。

过了一个星期后，那个妹子跑来找我，求我给一点皮蛋的狗毛给她，让她给狗MM叫魂，说是狗MM自从那之后食欲不振，失魂落魄，六神无主。我就用她带来的刮刀刮了一点皮蛋的毛。

可是又过了十来天，她又来了，还要我再给她刮一点，因为狗MM虽然好一点，仍不及原来那么活泼。

我不太高兴，我以为皮蛋被刮的那块会很快长出毛来，哪知道没有，始终很显眼的一块兀，小区里别的狗主还问我是不是长了癣。

可是那妹子各种求，用嗲音说，唔，拜托你了，哥哥，我的家蝴蝶是之一次，我怕它一生都有阴影，求求你。

一看到她，皮蛋就躲起来了。我叫它出来，它就老实出来，耷拉着眼皮站在我面前。我心里有点不舒服，拿起刮刀说，再刮一次，刮一点，下不为例。

它就老老实实的低下头，拱起背，我一眼就看到上次留下来那个圆斑，不知怎么的火就来了，把刮刀一甩，冲妹子说，你那蝴蝶不是打算好了要被 *** 才相亲的吗？装JB纯洁，老子养滴又不是斑点，你想刮就刮，刮个卵蛋给你，要不要？

妹子眼睛一下子睁很大，哭着跑走了。

皮蛋面无表情的瞄瞄我，虽然它始终是面无表情的，可我能感到它眼睛明亮非常高兴。我始终相信我们能够无障碍交流，它就像是我一个弟弟一样。

今年炒股亏得屎一样，没钱办狗证，不得已把它送到姐姐乡下的服装厂去了。

第二只狗是一只串串，腿很短。

它是我捡来的。在一幢要翻新的居民楼前。它就在乱砖前的一只篮子里，身上盖着一块棉片，冷得发抖，因为太小，基本汪不出来，叽叽的叫着。有几个人想捡走的，翻开棉片看到下半身稀稀点点的稀粪，就都打退堂鼓了。

我已经有皮蛋，没想过也没有能力再养一条狗，虽然同情，还是看看就离开了。

回家后眼看着天阴了要下大雷雨，一条出生没多久的乳狗又拉着稀，估计是回天乏术，可让它死在这场大雷雨里，我又做不出来。我就跑回去看看，心里很希望它已经被别人捡走了。可惜我去的时候，豆大的雨已经在下，它还在乱砖堆前的小篮里叽叽叫着。

带回家用滴管喂了几管牛奶，很贪婪的喝，拿舌头卷着往嘴里吸。喂过几管后，身体仿佛涨大了一圈，拱在烤火炉前面睡。

觉得它未必会死，就给它洗了个热水澡，谁知道才擦到它的 *** ，就像打开消防栓一样，稀粪一下子拉出来了。

带它看过医生，说是胃肠不好吸收不了动物蛋白要喂植物蛋白奶粉，那个熟医生还免费送我一些药粉。我买不起六七十块的植物蛋白奶粉，就用豆浆喂它，配着药粉捡回一条命。后来身体一直很好。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卤蛋。

卤蛋属于比较弱的矮腿串串，可它生性好色彪悍，三个月开始，遇到公狗就挑衅，遇到母狗就想泡。

长到两岁多智商毫无起色，只是学会打不过就跑，可惜腿太短，被别的狗一追就抓到了。打输了经常回来装拐骗同情，可是吃饱喝足睡一觉后又常把装拐的事给忘了，吼到它突然记得了，十次有七八次拐错了腿，还挺认真的一走一拖的。

护食，喜欢把骨头埋在一棵树的根部，皮蛋没有埋食的习惯，不过知道卤蛋的埋食地点，有时假装向那个方向走，就哄得卤蛋暴跳如雷。可卤蛋好像认定了那棵树，把食扒出来，也只是换个方向埋在树根下。

曾经训练它做最简单的事，到楼下小卖部买东西，觉得很简单，因为是出去的必经之路，老刘又认识它，一定会收钱把东西放袋里，再赶回楼上就行了。

可之一回就带着一包泡面冲出去玩了，回来时袋子底穿了，泡面不知去向，它像佐罗一样把袋子当披风一样挂着回来的。

拿不用的腰包给它做了个狗肩包，带子穿过前腿交叉，包背在背上，还有拉链，以为万无一失了。

结果它又冲出去玩了，玩回来包跟狗都像玷污了一样。还好买的薯片没丢，可惜全压碎了，我只好拿纸卷成喇叭口，一点点向嘴里抖。从此放弃训练它的念头。

02

我养的猫是被卤蛋吼回来的。

一个朋友是开餐馆的，去年国庆打手机给我，叫我带上斧子，去他那里帮个忙。他的一只小猫穿在装饰墙体的夹层里面去了，怎么都不出来，万不得已就只好把装饰墙劈开，把它放出来。我就带卤蛋一起去了。

国庆那天朋友生意很好，他把我带到一个包箱隔音墙板边上，就忙去了。

我拍拍墙，里面就有很细的喵喵声。

完全摸不清状况，不知它怎么进去的。还是卤蛋发现墙角一个明显被掏大的洞，用爪子伸进去掏，我用斧子把洞又掏大一点，用手伸进去够，还趴在地上观察它究竟在哪里。

结果发现这个夹层是通的，虽然狭到那只幼猫不能转身，但它可以后退，看来想够是够不到的，我就站起来拿斧子打算开墙，结果一直在边上观察的卤蛋不耐烦了，突然狂吠，然后那只幼猫好像慌不择路，就一下子冲出来了。卤蛋把它赶得整个包房到处躲，还钩着隔音用的墙布窜到半墙腰上，终于被我捉到。很小，我手一捏就只剩个尾巴在外边，再凑过去一看，居然这么小就有胡子了。

没伤到墙就捉到猫，朋友很高兴，把小猫放回猫窝大母猫的身边，就要请我吃饭，我看到我捉出来的那只猫两腿上有白花纹像 *** 穿了一条三角裤一样，它一回去就把睡着的兄弟拱开，大口吃奶。

朋友告诉我说，那是他母猫下的仔，跟小区里一只波斯猫生的，那窝里有两只是波斯猫，其余的都随母猫是土猫，问我有没有兴趣带一只回去养。

我素来养狗，就回绝他。

席间那只裤衩又溜出来一次，被卤蛋叼住向我们献宝。朋友很不耐烦的往猫窝里送，还骂它饿狗子先出头，别的猫蛮好，就它到处跑，总会被他掐死。

回席后又劝我养猫，还说养猫跟养狗是两种趣味。言词里对他自己的母猫非常喜欢。

我当时有点心动，那时候姐姐劝我把两条狗都送到她乡下的厂里去，肉价飞涨，我自己都吃不到几口，更不提皮蛋卤蛋了。

而且那时候股市正火，我手上但凡有点闲钱都投进去了。为了弥补530跟622两回波折的损失。原来八块一斤的散装狗粮涨到九块一斤，皮蛋跟卤蛋差不多两天就可以干光一斤。

虽然只涨一块钱，也差不多成了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姐姐说厂里正好需要狗看门，再者年底了，附近农户有杀猪过年的习惯，员工也要改善伙食，狗跟着也有口骨头啃。而且说好一过完年开了春，就再送回来。

那时候大家都说股市年底会上一万点，我想第二年春天，我一定就有足够能力养它们了。那么在这段空白期，养一只胃口小省钱的猫，也省得送走它们后感到无聊。

就跟朋友去猫窝里挑猫，本来想挑只波斯猫回去养的。

结果朋友才掀开毛毯的一角，裤衩连忙探出头窜出来了。朋友就一粟子敲在它的额头上，么事都有你的，么事总有你的，你个饿狗子先出头，敲得它歪歪倒，结果它做出一件蜚夷所思的事，翻起肚子贴地皮蹭，开始撒娇。

在当时这对我来讲是个非常新奇的体验，我被逗得哈哈大笑。虽然是才满月的幼猫，波斯猫相对土猫已经显得华贵得多，在两只波斯猫面前，裤衩就像个乡里妹子顿显土气，可我还是选了它。

朋友有些不理解，劝我说，是只母的。

我完全没有听出言外之意，说，母的就母的呗。

朋友就同意了，说这可能真的就是一种缘份。

03

两只狗一起送下乡的。

我姐帮我在乡下养狗其实是母上大人的阴谋，她一个觉得在城里每年办狗证太贵，二个想让我回家，不想我又像前一年一样，只是年三十回家吃个年饭。

谁知道我又养了一只猫，母上大人就认为是我存心忤逆，暴怒下打算赶尽杀绝，连旧居都租出去，不让我住了。想让我放弃猫，搬回家去。我就跟她硬扛上。

正好小区外有一个门面的老板连亏了半年，实在做不下去，撤了，那个门面只有十个平方，上面还有一个七平方的阁楼，我图它不要 *** 费，就租下来，一个月六百块钱。带着猫住阁楼，楼下打算做点小生意。

那时候钱都进股市了，本来想开个馄饨馆的，觉得投入不大，结果去卫生局，低于二十平米的小吃店都不给发证。即使发证，一个证就六百多块，就搁置下来了。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东北来的卖皮服的，向我租这个店面。零租，八百块一个月，半月半月的算，全看他卖皮服的效果。

结果年头那场罕见的雪灾大伙儿是知道的，卖得挺好，连租了三个半月就卖光了，春节前大雪封了路，即便是皮服已经卖光了，他却回不去了。

如果讲皮蛋是世家子弟，卤蛋是浪子，那虎皮蛋就是一名宅女。

虎皮蛋自小就像有多动症，一刻不停的围着你打转，或者在门框上磨爪子，或者无声无息的追在你后面，突然抱住你的小腿，拍两下，要不然就是追鸡毛，追光线，甚至追自己的影子。有时你只是坐在桌边看个书报，它会无声无息的跳起来够到你的手，拍一下提示它的存在，就离开。

可这些举动都只维持在室内，它决不踏出房门半步，顶多在门框边上，一边撒娇的在框上蹭着脸，一边目送你出去扔个垃圾，拿份报纸什么的，你一回来，它着挨着你的腿边，跟你一起并排的走回去。

搬到门面里去了后，它也只是在窄小的十七平里活动。决不踏出大门半步。

而且它非常聪明。起初东北大哥知道我有只猫，都不太敢租我的门面，说猫爪太厉害，如果抓皮服，抓一件毁一件。我向他保证栓在阁楼上，而且有抓坏的，赔一半，他才勉强放心。

时间长了总有疏漏，不留神它就下了阁楼到底下门面里，可它都没有向皮服伸过一只爪子。

有次有跟东北大哥聊天，它跑来围着我的腿咪呜咪呜的叫，我说哦，没猫粮了吧，就向阁楼上走，走两步被大哥一接茬，又站定了接着聊，它就团在我鞋面上取暖。

等到我们又谈完一个段落，马上一跃而起，又把我向楼上引，我都没有注意，东北大哥惊叹一句说，它都知道我们聊完了，再叫你去，我才发现它多聪明，那时候它才三个月吧。

天冷的时候，我给它准备一个薄踏脚棉毯子，天更冷的时候，我向弹棉花的要了点棉花，把小毯子对折把棉花絮进去缝好。（它太小了，皮蛋跟卤蛋都是用的我的旧棉袄，它盖个棉袄袖子都嫌空）

它不会自己盖，却知道冷。总是跑到毯子边冲我叫，我把毯子拉开一点，它就赶快进去蜷好，我就帮它盖起来。

有时候我不在它身边它想盖了，它就跑到我身边叫我，如果我当时已经睡着了，它就控制力度的挠我，让我知道疼但不出血，或者用舌头舔我手。

它喜欢上床，特别天冷的时候，但它掉毛，所以我不让，因此常常有惊悚的场面发生，有暖气喷我的脸，我一张开眼，就是一张放大了的，毛绒绒的脸。是它站在自己纸箱的沿上，两只爪按在我枕头边，脸冲着我的脸呼吸。每次起夜它都立即起身陪着我，在家里是送我送到洗手间，在门面里是盯着我用夜壶，开始时听到响还跳着用爪子去够夜壶，搞得我恼火的中断几次。

特别喜欢撒娇，有时是突然的跑到你面前，脚一软歪倒在地上现肚皮，如果你不去摸摸它或是说乖什么的，它就像个仰泳运动员一样在原地做仰游动作。而且完全是强迫中奖的方式，在它心情靓的任何时间地点就悄无声息的摸到你面前来往地下一躺，有几次我没留意踩到它的脚，它就嗷一嗓子，飞快的跑走，可过不了半个小时，它又摸回来了，软骨病一样跌倒在你面前。所以我经常趟着走路，东北大哥后来都随我，趟着走路。

东北大哥说，不带这么妞的，这根本是个妖孽。

可东北大哥是打心眼疼它。

年前大雪，菜价飙涨，猫粮吃多了，虎皮蛋连着两三天味口不好，菜场又没有猫鱼卖，东北大哥去买肉馅包饺子的时候，硬是花六块多一斤，给它买了一条快两斤的活鲢鱼，我俩只吃了鱼头，鱼身子都喂它了，吃了好几天。

04

大天冷的时候，东北大哥的皮服卖光了，连当镜子的那块破玻璃都卖出去了，我也放假了，就跟东北大哥两个一起吃个花生米，喝个小酒，看着九寸的小电视唯二的两个台，或者杀盘象棋的时候，虎皮蛋就特别渴望陪着我俩，可它又特别怕冷，不得不时时偎在它阁楼上的窝里。

有时候我们故意逗它，我虎皮蛋，虎皮蛋的叫，它就飞快跑下来绕我腿打转，转几个圈又跑回楼上偎着。

东北大哥又妖孽妖孽的叫，它又跑到楼梯口探头探脑一番，又屁颠屁颠的跑回窝里偎着。

然后终于最经典的一幕出现了，我们又叫的时候它没有马上下来，以为它睡着了，过半天才看到楼梯口它一小截尾巴，我跑上去一看，它居然推翻了箱子，叼着它的棉被在往下拖，因底下垫的两件运动服跟枕巾都缠在一起了，它那叫一个吃力。

我召呼东北大哥来看，东北大哥震惊住了，哎哟妈呀的叫。

后来我就把它裹在毯子里夹腋窝里跟东北大哥杀象棋，东北大哥再三叫我把它送到研究所去给别人研究一下，虎皮蛋就津津有味的追着我们的手指看我们移棋，好像真的什么都懂一样。

开了年，通了车后，东北大哥走了。

虎皮蛋好像感觉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围着我喵呜喵呜叫，好像在问，这家里另一个人捏？

大哥一走，我就要开始自己铲雪了（居委会规定门面要自己铲自己门口的雪，以前都是东北大哥在铲），我背着虎皮蛋越铲越远，把雪归扰了向排水沟沿的雪堆上推，想一股作气弄完，没理会猫在门面里叫。

后来它改变了方式，好像在哭一样的嚎叫，我一回头，它就在门面口那儿，后腿蹬在前腿前面，整个身体向前倾，好像起跑一样随时要跳出来。我当时突然意识到它是害怕，害怕我也走了，它就此被遗弃了。

就向它挥手，说虎皮蛋，我在这儿呢，我一会儿就回来。

可它还是扑出来了，在雪地里滑一下滚进泥水里，又爬起来接着向我这边跑。

这是它之一次走出家门，我赶快甩开锹，把它抱起来带回门面里去，也顾不上它泥水淋漓的很脏。可它这回真情流露的代价是，我那把锹被偷走了，一把前面都用缺了口的破铁锹。

养过猫又养过狗后，能深深体会到狗不嫌家贫这句话。猫是有奶就是娘。

以前虎皮蛋只是粘我，可自从东北大哥给它买了两斤的鲢鱼后，它就明显对东北大哥谄媚起来。

常围着他的脚下撒娇或是细声细气的叫。

而且它也明显把自己的伙食订高了一个规格，以前猫鱼拌饭它吃得很香的，自从吃过整块大鱼后，每次都用爪把鱼饭里面的鱼一条条的钩出来吃，还开始不吃鱼头跟鱼刺了。

我强硬的饿了它两顿，它才委委屈屈的吃了，越发向东北大哥献媚，每次东北大哥买菜回来，就喵喵的赶过去接，然后一个塑料袋一个塑料袋的闻。

皮蛋只要我不叫它吃的东西它就不吃，卤蛋只要是放要桌上盘子里的东西它就不吃，可你如果买了生肉骨头又是放在地板上，袋子系紧了它咬破袋子也要吃到口。

虎皮蛋呢，我有一回带鱼没有吃完，还拿一只碗扣在盘上面，它硬是抠开盖着的碗，把剩鱼吃得干干净净。

我记得最清楚就是我摆摊的附近有家搞烧烤的，皮蛋跟卤蛋经常去那里吃别人啃剩的鸡架鸡爪跟没吃完的烤肉（都怪我太穷喂不饱它）。

一来二去，跟那家老板混得很熟。

有一天有一桌豪客差不多剩下一半没吃完就买单走了，老板把剩下的捋到地上喂皮蛋卤蛋，到我收了摊，它们还没有吃完，看到我收了摊，皮蛋赶回来站在我旁边了，卤蛋还在埋头吃，那烧烤店的老板跟我开玩笑，说卤蛋送给我算了，你看它多遭孽，像饿牢里放出来的。我当时讪笑着听，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早先我也有把卤蛋送人的想法，实在养不活，又是小狗还有人肯要，就把它打扮得非常可怜可爱，在别人宠物摊子边卖（当时觉得只有让别人花了钱，才会上心的善待卤蛋），可遇到几个买家都不忍心出手。

一个打扮很妖的女人，我觉得她除了打扮都没有精力照顾卤蛋，一个爷爷带孙子的，价格还没谈好，那孙子就开始扯卤蛋的毛，最后一个年青小伙子，看不出什么毛病，五十块卖了，结果他牵着卤蛋飞跑，嘴里还喊GO，GO，GO。短腿的卤蛋几乎被他拖着在滚，我赶了他一个半街区才算是把钱退了，把卤蛋要回来。

现在这家烧烤店老板，人品性格都是知根知底的，也确实非常喜欢它，没理由不给。

我苦笑了一下，带着皮蛋往回走，突然听到店主说，哟，还是跟过去了。

一回头，卤蛋嘴里叼满东西，向我的方面飞跑。

跑到我面前，叼的肉掉下来一块，皮蛋迅速叼起来吃掉，卤蛋气得大吠，肉全掉了，都被皮蛋迅速干掉，依然是那么蠢。

我带着两只狗接着往家里走，烧烤店的老板在后边喊，这里还有，一边喊一边用脚蹬地面示意，皮蛋头都不回，卤蛋也只是回头看看，接着屁颠屁颠的跟着我一路小跑，我忍不住笑，就明明一无所有，还觉得自己富可敌国一样。

现在皮蛋跟卤蛋在乡下厂里，生活得非常好。

我看到姐姐给它们买的三斤袋装的法国皇家腊肠专用口粮。五六袋的堆在一起。我以前都是散称伟嘉的成犬粮，有时候手头紧，还买更便宜的杂牌散称狗粮。

我说还有专用口粮哦，姐姐不以为然的说是，然后说她没有找到串串专用的，还问我串串学名叫什么。

乡下厂里的娱乐少，全厂职工都把皮蛋跟卤蛋当成宝贝养，有人给它们做了两间木狗屋，在一个离地半米的铁架子上，说是怕地下潮湿。厂里的会计隔天就会给两只狗洗个澡，还每天早上骑自行车带出去溜。就连厂的大闸门底下的钢管也被焊出一个小狗洞方便它们进出。

皮蛋跟卤蛋长得皮毛光滑，身强体壮。就算是这样，它们也没有忘记我。

我隔个把月，就会转两次车，然后步行一公里去看它们，离得很远它们就会钻出狗洞来接我，围着我亲热。

我蹭完饭该走的时候，它们就陪我走一公里去搭车，送上车还要在后面追很长一路。

05

虽然那天回去我就给虎皮蛋洗了个热水澡，还把它擦得半干就塞进棉袄里保暖，它第二天还是病了。

第二天只是食欲不振，晕晕欲睡，我喂了它两片酵母片。第三天就鼻头也开始燥热，身体发烫。猫食是一口都没有吃。我就到最近的一家药店，去给它买小儿感冒药。

那是一家自选的药店，本来大雪没有什么顾客，几个店员都在收银台前围成一圈聊天烤火，见到我进去了，就分出两个人来招待，一推荐就是二十多块一盒的贵药，我一看说明是西药，而且一岁以下的婴儿都不能吃，何况半岁都没有的猫呢，就跟她们讲，我自己挑挑看。

顺着小儿感冒药的柜台一路翻看，一个个的看说明，店员先是跺脚取暖，久了就有些不耐烦，直接问我要什么。

我说看看。

就有一个言语不好听了，你不会大冷天打算到这里来自学成材吧。

我报着唾面自干的态度，自顾自的看，最后在角落里选了一个中药的小儿感冒药，一岁以下婴儿也能吃的。

回家用滴管硬灌了一袋小儿感冒药，虎皮蛋还是鼻子干热，身体发烫，猫食一口都没有吃，我又想，也许该先退烧。

下午又返到药店里，在小儿退热的自选柜前一路看说明。然后选了一瓶副作用小的混悬液。

回家用滴管硬灌了药之后，虎皮蛋好像已经受不了我硬灌，呕吐，哀叫，摇摇晃晃的爬上阁楼，躲进一个我够不着的角落里，接着晕睡，连窝跟棉毛毯都不要了。

我六神无主，那时它基本上已经有两天没有吃猫粮，也没有用猫砂。

上网去询问有经验的其他猫主，众说不一，有的说，猫肚子长虫了，要驱虫。

有的说，赶紧挖地深埋吧，猫瘟，可能会传染。

有的说，小猫没有老猫舔毛，自己舔多了，要买猫草倒毛，我说大冬天到哪儿去买猫草，就有猫主说，用鱼肝油也可以帮助倒毛。

还有的说，就是感冒发烧，可你只买了感冒退热的药没有用，体内有炎症，要用消炎药，炎症消了才不会反复发热。

还有的说，只是肠胃炎吧，吃两粒土霉素就搞定。

又有人说以上皆不对，是火气太大，你一直点煤炉给你猫取暖吧，人都火气大，何况猫，给它喝点金银花露清火吧。

还有一个说，我看火气大最重要不是清火，是导致便秘，肠毒害猫呀，首要是用开塞露，便一通就什么都好了。最后各抒已见的好几位还引经据典的吵起来了。

*** 脆下线，又跑去看虎皮蛋。它已经不发热了，它像已经失去知觉，我把它摆成什么形状，它就是什么形状，不是偶尔腹部还有起伏，我都认为它已经去了。把它放进猫窝，我拿出所有的钱再往药店跑，打算放手一搏，死猫当成活猫医。

买了小儿消炎的，金银花露，儿童鱼肝油滴剂，儿童开塞露，土霉素，驱蛔糖……药店的店员很同情的小声对我说，你家人怎么了，是不是很严重，要不要联系救护车？

我说不是家人，是只小猫，只怕快不行了。

哪知道起初对我非常冷淡刻薄的店员都态度逆转，纷纷安慰。店长还硬塞给我四粒撒列痛的赠品，说是叫我实在不行的时候，给它减轻一些痛苦。

回家把消炎的打虫的化进金银花露里，强灌，再灌鱼肝油，它发出虚弱又尖厉的叫声，打算给它 *** 打开塞露的时候，它简直疯了一样扭动。我突然放手了。

再也不折腾了，再也不折腾了。

我把它包时毛毯里安抚，让它睡在我腿上。我当时想，我能尽到的力量已经全尽到了，就算有万一你不用怕，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人知道你曾经来过，而且即便要走的时候，你也不孤单。

虎皮蛋没有立即变好，也没有立即死去，它始终浑浑噩噩的晕睡，一直不醒，夜里我把它安置在猫窝里，挨近我的床头。

结果第二天早上，我被它叫醒，它看到我醒了就往地上一倒，露出它的肚皮。

至于它究竟得了什么病，用什么治好的，我全不知道，我只是发觉，似乎猫比狗来得脆弱。

再就是多了一些朋友，那个店的店员都认识我了，有时街上遇到我，都会跟我打招呼，然后问虎皮蛋可好。

06

我真谈不上是好人，也不坏，就一般人吧。什么毛病都有，但也不至于是大奸大恶。

刚开始离开父母大人独立的时候，完全没有经济观念。有钱的时候就到麦当劳，肯德基那些又贵又吃不饱的地方胡吃海喝，还试过在必胜客吃了一百多块钱的批萨当是解决一餐。没钱的时候就泡面，馒头，或者到哥嫂家里，或者哥的盒饭档去蹭饭。

那时候花个十来块钱就可以买两三斤骨头炖汤，让皮蛋吃得像过年一样了。

可当我胡吃海喝的时候，皮蛋也只是吃散装的狗粮，我落魄得四处蹭饭的时候，它就更惨，拿油汤给它拌些剩饭，就当是一餐。

即便这样，皮蛋还是愿意跟着我在外面浪荡，帮我看摊讨生活。有一回我双手空空没有一毛钱，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曾经牵着它回父母家去，它在离家还有百来米的时候，突然挣开我，扭头就跑。我到处找，最后在父亲借给我住的家里旧房门口找到它，它趴在那里，等我回来替它开门。

就是那次它坚决的表达出宁吃开心粥，不吃愁眉饭的态度，才坚定我要独立自强的决心，才有了一家之主的感觉。

我认真的摆摊，打零工。

学校里的寝室床铺使用权，被我500块一个学期卖给一个留校考研的学长。连学校免费发的一百张开水票也被我二十块卖给他了。被寝室同学耻笑为死要钱。

学校里什么产品派送，市场调查我最积极参与。因为有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的提成，我还软磨硬泡的给学校里的辨论赛，艺展拉到过两回商业赞助。

当时学生会里有一个人问我为什么这样死要钱，我说我一家二十七口，都指望着我。

他说真的吗？

我说真的。

他就积极的把我报上去，向学校申请困难补助，一审都过关了，二审被知道我家庭状况的班导拦下来。

那个学生会干事愤愤不平，质问我为什么骗他，我说我没有骗他，当时家里二十四只仓鼠，两条狗还有我自己都靠我一个人养活。他帮助申请困补的事我并不知情，却在之后的两三个月都背负着骗补的名声，直到名单正式下来，事情才渐渐平息。

就是因为窘迫，仓鼠我不敢合笼，因为它们生殖力太强大，我怕养不活。到实在要办狗证，不办就当野狗打死的逼迫下，我也曾想过要丢军保帅，骑着自行车带着卤蛋跑到离家五六站的地方，把它放下就跑，后来是回头看它一边拼命的追，一边张惶的躲周围的自行车，才过意不去，又犯贱的回头捡。

虎皮蛋叫春的时候，我被吵得无法忍受，打 *** 给那个开餐馆的朋友，想让他接回去，他说电器也才一个月包换，你猫都抱回去半年多了，你要实在赚烦，就把它抱出门拐个弯丢在外边，它没有出过门，找都找不回来。我没有忍心丢。

后来它自己跑出去了，我跟着它出去，心里挣扎究竟要不要追回来。最后想还是算了。

皮蛋跟卤蛋 *** 的时候，顶多抱着我的腿脚乱拱，只要推开门放它俩出去，就可以不管不顾了。

虎皮蛋不同，它一刻不停的媚叫，你走到哪它跟到哪，匍匐着身子蹲在你脚边，不停的摇 *** ，猫粮也不吃，看着往下猛瘦，而且一叫就是一个多星期。

叫到后来混身无力，跳上板凳的力气都没有。

跑就跑吧，让它去找自己的幸福，自生自灭去，你指望现如今还有只公的罗密欧肯爬阁楼来会它这只母朱丽叶么。

结果它以为我是跟出来捉它的，就躲到一辆面包车的底盘下。我本来打算不管的，又担心面包车一发动一转弯把它碾死，就趴在地上赶它出来。

赶出来后我把它放在地上，对它说，走吧，找你猫哥哥去吧。它却一回头又窜回门面里，躲在楼梯口接着冲我媚叫。

也曾经贪过虚荣，仓鼠养的都是最廉价的三线。中间有一只颜色特别浅，背线也模糊到几乎看不见。

我就一厢情愿的觉得是只变种，会长成银狐金狐之类，最不济也会是只变紫仓。

所以对它特别优待。

单独放食，之一个放出来洗砂澡（那时候的砂是最干净的）。别的仓鼠每天只喂两条面包虫，它是吃十条。

结果，它越大颜色越深，背线越明显，最后我绝望的发现，没有金狐银狐，没有变紫仓，三线就是三线。

其实根本不是它的问题，

可我还是恼羞成怒的怪罪到它头上。

因为仓鼠养得多，放出来洗砂澡的时候，常常有不听话私自跑掉的。皮蛋跟卤蛋就靠嗅觉帮我捉，然后叼在嘴里还给我。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狗拿耗子吧。

皮蛋一捉一个准，卤蛋那时候总是狂吠，然后上窜下跳，在屋子里没头没脑的乱转，但一次也抓不到。

我就把那只我寄于很大希望，它却让我失望的三线放在卤蛋的嘴里，让它练习捉。

卤蛋总是叼着跑一圈，然后交到我手上，然后我再放一个地方，它再叼住跑一个圈，交到我手上。

这样弄了三次，那只三线吓得小便了，我才没有继续。

后来那只三线几乎吓破胆，在窝里缩了一天多，才敢跑出来吃食跟洗砂澡。仓鼠的生命很短，在年把时间后的一个半月中，它们相继离开我。

我回想当初这一幕的时候，才觉得非常痛心。

尘归尘，土归土，它们在世上走一趟，也没有享受到生儿育女之乐，也不是锦衣裕食，甚至没有大笼，没有玩具。

生命本来应该是平等且自由的，它们就在人类自定的审美情趣跟价值观中，变得廉价，卑微，可有可无。

现在它们去了，总算是得到另一个意义上的平等，不管是金狐银狐变紫仓还是最普通的三线，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07

卤蛋成为我家庭中的一员，完全是一个意外。

只是最初的不忍，到后来报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救治，到不费一分钱的治好。曾经想过转手他人，也曾经试过丢掉。

卤蛋才来的时候，有些受皮蛋的排挤。

常常在往食盆边凑的时候，被皮蛋一掌拍开，或者两只并排趴在地上睡觉的时候，皮蛋突然斜靠向它，然后翻过身侧躺，把它当褥子一样压在身下。每当受到这样的待遇时，它总是狂吠的表示愤怒和向我投诉。

如果我心情好又闲着没事，我会把两只拉开。大多数我是无视，漠然的走开。所以相对皮蛋的沉稳安静，卤蛋喜欢吠而且狂燥，喜欢挑衅。

有一次它的一条腿被自行车压了一下，一拐一拐的，那段时间我特别宠它重视它，给它揉正红花油，单独开小灶，常常摸它的头安抚，它三四天就全好了，活蹦乱跳的。

后来它就养成了装拐骗同情的习惯。

再后来它被打狗的人用铁锹打断了腿，整个腿骨都断开了。上了夹板石膏，两个星期后也完全好了，皮蛋是一直身体很好，就是皮肤不太好，不过短毛狗通常皮肤不是太好。

也因此，我一直觉得狗比猫要强壮。

东北大哥走后，门面差不多空置了一个月，那时候股市江河日下，持续阴跌，我倾其所有投入股市的钱，就像捉上岸的水母一样，迅速萎缩。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又过了两三个星期，一个广告公司里上班的美院毕业生，向我租了一半门面，卖手绘的T恤跟球鞋，每个月给我四百块钱。他也是平日傍晚，周六周日全天。

美院男不像东北大哥那么外放豪迈，他愤世，综合了艺术家的神经质颓废跟异想天开。对待虎皮蛋的态度也很纠结。经常分你的猫，我的猫，咱的猫。

起初美院男不太喜欢虎皮蛋，春回大道，万物盟生，虎皮蛋也开始学会杀生。

自从那次叫春跑出门，虎皮蛋不再只限于门面内活动了，它有时会非常小心的踱出门去，在门口大约一百平方米的范围内活动。可它总喜欢向门面里叼活物。

起先是蝴蝶，甲虫，玩过后吃掉。==

后来是半死的小耗子，放了扑，扑了放。它经常做匐地状警惕，然后后腿向墙上蹬高，然后突然一蹬墙壁，整个身体登弹射状跃出，扑住耗子，再叼回墙角耍着玩，还好它是玩死了就算，不吃。

美院男看到这种情形，总是鄙视状说，哇，真是脏，恶心。可又看得津津有味，当猫蹬墙扑耗子的时候，还偶尔用小正太的嗓门为老鼠配音，啊，好汉饶命。

有一次他鬼叫，我赶过来一看，美院男在墙角踩着一只壁虎的尾巴，正冲着一只贴着墙斜窜惨白色的断尾壁虎大叫。我赶紧用火钳夹住壁虎扔出门面去。

虎皮蛋被吓着了，缩着身子，尾巴也不像平时向天笔直竖起，而是毛全部乍开，蓬成平日两倍粗的夹在 *** 下，想乘混乱窜上阁楼。美院男指着它吼。你跑个JB，你跑了就闪干净了，不是你叼回来滴？狗屎耙耙都往屋里叼，你再敢叼乱七八糟的回来，老子抽死你。

又指着我骂，你管下子“你的猫”，叼回来的壁虎活蹦乱跳滴，老子一踩它尾巴就断了，还直抽抽，吓死老子了。

说着擦擦冷汗。

平时在T恤上故作认真的作画时，虎皮蛋转到他脚下来打个招呼，他总是脚一撩，踢走，踢不走的时候就对我说，管下子“你的猫”噻，我的灵感都搞跑了。

我也不知道他乱七八糟的灵感都是些什么。别人的手绘都画些漫画人物，流行偶像。他经常在T恤上面画女人的大胸或是非常彪悍滴男人胸肌腹肌，或者蝙蝠，髓髅架子。

印像最深是他在鞋上面画了副脚的解剖图，就是脚骨，神经键跟肌肉，穿在脚上像是一双脚被扒了皮还在地上走。所以他的东西都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他闲着没事，又招呼虎皮蛋，来沙，来沙美女。

抱在怀里了，就用手指抠它下巴以示挑戏，来，给大爷笑一个。我说他，你恶不恶心呀。

他就哈哈大笑，说“咱的猫”几妖哦，迷死人的。

碰到有的狗追虎皮蛋，他通常大喝一声，胆子不小，敢追“我的猫”。

有一次一只狼狗把虎皮蛋追进门面，还堵着门狂吠，美院男一板凳就招呼过去，狼狗连忙跑回主人身边，他主人面子挂不住，训他的狗说，叫个屁，冲上去就咬噻，没有用的东西。

美院男拿着板凳昂首逼向那个狗主，你叫你的狗冲进我的门面咬“我的猫”？是不是想打架沙？来沙，你放狗来咬老子，老子寡命一条，跟你拼了。

把那狗主都吓愣住了，我伸头出去一看，那狗主狗我认识，以前溜狗时经常碰面打招呼，就出去把两人劝开。

美院男还梗着脖子不服，非要狗主向“他的猫”道歉。

08

随着虎皮蛋长大，它生命的重心跟重点，都在逐渐偏离我。

以前，它睡觉一定要在我周围两米内的地方。当我要上课，它会亦步亦趋的送我出门口，而且摆出要跟去的架式，把它强行关在门内，它会叫着 *** 。

现在，它经常独自在阁楼上睡觉，在纱窗前扑苍蝇，在楼下就独自观察关不紧的水笼头在滴水，或者无聊的来回踱步拉长腰身。

到它第二次叫春后不到一个星期，我发现阁楼上的纱窗被掏开一个洞，虎皮蛋消失了。

当时下意识就觉得它掉到楼下居民堆的旧家具里了。风风火火拿了斧头往楼下跑，把美院男吓一跳。

你要干啥？

虎皮蛋从楼上掉下去了，只怕卡到楼下哪个旧家具里了。

美院男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号，加油，沉香！

有一瞬我拿不准是转头劈他还是先去找猫。

可任凭我敲敲打打，楼下的旧家具里面都没有传来猫叫声，好在也没有血迹之类，我有了一种感觉，它不是不小心掉下来，而是存心把纱窗掏开一个洞，跳下去跑了。

晚上慷慨的拿出订报纸送的罐装啤酒，跟美院男吃煮花生对饮，一时感慨。美院男好笑，不就是一只猫么，一碟花生米，几瓶散酒，你可不要打算借酒装疯啊。

那天晚上，我跟美院男有意晚打烊，他是等到巴士快收班才回去的，我等到转钟，可虎皮蛋始终没有回来。

以为会彻夜难眠，哪知道还是一沾床就睡着了。早上听到若有若无的喵喵声醒来，一扫眼看不到猫，想到它已经跑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爬起来又听到几声猫叫，我够在阁楼的纱窗往下看，虎皮蛋蹲在更高的一个旧五屉柜上面，正冲着我的窗口叫。

把它接回来后，我心里一直像梗着块骨头，不舒服。训它，捏着它颈上的皮毛把它又扔到街上，虎皮蛋胆怯的看着街上来来 *** 的人跟车，几乎肚皮贴地的夹着尾巴往门脸里蹭，我实在想像不出它怎么有勇气掏开纱窗，从阁楼上跳窗户的。觉得教育到家了，我们又恢复以前的生活。

虎皮蛋跑出去一次后，就没有再叫春，也没有再向外边跑。可它越变越懒了。

以前扑苍蝇扑甲虫甚至扑影子非常灵动。现在只是四平八稳的慢慢踱步。以前我冲它张牙舞爪的吓唬，它会轻巧的噌一下蹦上布的简易衣柜顶，居高临下让我奈何不得它，现在它是钻床钻桌子或是跑下楼梯，也决不蹦布衣柜了。

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我发现它的肚子逐渐大起来。起先以为是消化不良，还给它吃了两回酵母片，一点都不见效。

最后只有向开餐馆的朋友请教。

他详细问了一下情况后说，可能怀了。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在一刹间，还是有种被球型闪电齐脑劈中的感觉，一时间脑里断了线。

怎么可能，它还不一岁。

知道虎皮蛋可能怀了，让我非常震惊，我开始意识到为什么当初抱猫的时候，餐馆朋友提醒我说，是母的。

不知所措之后的之一个念头不是怎样好好照顾，是想趁着还看不太出来的时候，把它送走。

09

我去以前住的楼底下找小卖部的老刘，我想小卖部需要有只猫来捉老鼠。

买了包泡面跟一瓶啤酒，老刘问我搞了什么好菜，还有兴致喝酒，其实我就打算用泡面下酒的。

我哥说我被迫离开家，人品没有得到煅炼，倒是酒品练出来了，筷子沾酱油都可以就着喝两盅。想到自己的境况，更是下定决心要把虎皮蛋送给老刘。

就问他有没有老鼠，他说搞副食的当然有老鼠，我很高兴就连忙问，那你要猫吗？

他说我有，在仓库里。

说着他推开门，他当作仓库的半边客厅马上冲出来一只黑白花纹的猫，一边叫，一边囧囧有神的看着我。

后来发现，虎皮蛋没有怀孕，它只是长肥了。

餐馆朋友亲自来看了，他说母猫怀孕是下面肚子大，不是上面下面的肚子一起变大，而且 *** 会变大，俺猫是上下肚子一致 *** ，所以只是单纯的长胖了。

担惊受怕。

我餐馆的朋友在 *** 里对我说：怀就怀了呗，它要生的时候你就给它垫个窝，如果难产就帮它一下，生出来了包着膜你也不用管，母猫会吃掉的。她坐月子的时候，记得用鲫鱼给它煮些黄豆来发奶。

那时我已经于风中凌乱了N次了。

虎皮蛋毕竟是一只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可能像电视里对待生产的女人一样，握着它的手叫它镇静，叫它呼气吸气，或是根据它的信仰，念个阿弥陀佛或是上帝保佑什么的。至于可能出现的难产，更是让我囧翻天，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帮？

我本来已经六神无主了。

美院男还来添乱，他每天晚上吃煎饺都多带一双一次性的塑封竹筷。

我之一次还以为是买给我一起吃的。结果他竟然说，多拿双竹筷是备着虎皮蛋难产用的。

万一生不出来，你就用筷子夹出来。一次性的卫生些。

或许我太瞠目结舌，美院男又加了一句，老子不相信你敢用手拉。

结果后来每天晚上他买宵夜都多带一双一次性塑封竹筷回来。

我说你拿这么些回来干什么。

他说，你知道它一胎生几只，一只一双，卫生安全。

终于解除警报了。我佛慈悲。

我无法形容我过的这段混乱的日子。餐馆的朋友说，母猫怀两个月后，就能隔着肚子摸到一团团的肉块，那就是确定无疑的怀了。

所以我总是把虎皮蛋拎起来，然后摸它的肚子。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它十分不满被我这样强制抚摸。

所以它挣扎，咬我的手，用爪划拉。我又总是不确定，经常一天检查个好几次。

它现在开始回避我，如果狭路相适，我们俩就非常惊恐的面面相觑。

我佛慈悲，这样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幸福是比较出来的。这是我今年才搞明白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