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三个失散了,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剩下的这个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我只能把我们一同生活的岁月,重温一遍,和他们再聚聚。
梦中,钟书握着我的手,阿媛抱着钟书的脚,一家三口又团圆了。她说“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
在做梦时,找不到钟书了,埋怨钟书,钟书大概是记着她的埋怨,叫她做了一个长达万里的梦。杨绛先生说:“我一个人怀念我们仨”。
她不愿意从梦中醒来,在梦中一家三口清晰如生。
在梦中,一通 *** 带走了钟书,带到了船上,每天杨绛先生都要从三里河寓所,经过古驿站,到船上去看钟书,船每天停泊的位置都不一样,每天都要距离古驿道远一点,远一点在古驿道上,有几次她都走错了,读到后面才明白,原来先生把船渐行渐远比作钟书离他而去最后的弥留岁月,古驿道比作黄泉路,她追寻着钟书,起初是阿媛带着他一起去看钟书,后来阿媛不去了,因为阿媛也生病了,阿媛留下了残稿,杨绛先生续写他们仨,回忆是痛苦的,也是美好的,每写一笔,笔尖上都是温情脉脉,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没有勇气去触碰伤口,而只有少数的人会轻轻抚慰伤口,面带微笑,充满甜蜜,因为她期待来生再见,他们终究会在船上再相遇。
他在阿媛和钟书之间来回奔波,在命运中挣扎,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生命流逝在眼前更殇魂,船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其实他只是想带着他们回家而已。1997年岁末与1998年圆圆与钟书相继离开,而家也变成了客栈。我们仨走散了,没有了阿媛和钟书,只我一人,在荒郊野地里。
她说,我和谁都不争,谁争我都不屑,这是来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灵魂在直白,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纯粹的直白让我甚至不敢在键盘上敲击,再优美的文字也配不上这至善至美至纯。
动乱中求学,国难 *** 赴,携手一生,斑驳陆离中,有书相伴,有你相伴,简单又纯粹。从相识于清华园,相恋于牛津大学,相守于清华园,这一生,平淡又简单,执着于温情,一家三口清澈的相处,才子佳人,郎才女貌,这些形容词我的觉得配不上他们仨。就如《我们仨》的封面一样,素封,抱朴归真才是最真实的。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碎琉璃脆。2016年杨绛先生去世,享年105岁。
我想,他们仨团聚了,船经过二十年的漂泊之后,像一个胶卷,倒着带,脑海中的影像逐渐清晰起来,这艘船载着阿媛,载着二十年的死别诉说,黄昏薄暮变成清风徐来,越过古驿站,跨过三里河,客栈从此不是客栈,家又是家了,从此我们仨又在一起了。
世间好物不坚牢琉璃易碎彩云散 彩云易碎琉璃脆世间好物易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