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红旗下长大的新一代,吸收是五四以来的新文化,从小就没有神灵这个概念。
奶奶是从旧社会里走出的人,不认识字但信观音,唯一让我父母允许奶奶烧香的事,是过年的拜祖宗,拜祖宗是中国人血脉里的信仰,无关鬼神。
广州人叫奶奶为阿嫲,我们四邑人喊"人″。
据说远在千里外的安徽,现在还流传着称呼家族尊敬的老人叫"安人″,远离中原的广东的文化、习俗总能看到缘自远方的痕迹。
小时候我曾被奶奶带去南华寺,一进到庙堂,阴森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巨大塑像,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甚是吓人。我不清楚,为什么人类要人为造出恐怖情景,开开心心的不行?
我感觉到庙寺是一个非常恐怖和陌生的世界,而为什么老奶奶一点都不害怕,人类生活需要凶神恶煞吗?
到了我成年,已是改革开放了,但我依稀唯物主义也。
广州是佛门重地,我却常经佛门而不入,大概是信仰的固执吧。
终于,有一次不经意进了广州六榕寺。一进门看到一尊可憨的笑口佛,我被两旁佛偈对联震慑住"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肚大能容天下难容之事″。
我一下懵了,佛学竟如此宽宏高深,岂可小看?
一下又开窍了,如顿悟,一下卸下了千斤。
(这是精神灵魂的洗刷,还是人类古老智慧,暮鼓晨钟啊)
佛门原来是如此善解人意,开通明理,又合适又何须用狰狞和恐怖的面目来吓人呢。
又过了些年,又见多了人世间的不平和冤恨,我明白,宗教就要用因果报应的逻辑,借助某种力量,让人的灵魂进入一个另一个维度的世间。
这个维度上的世间有万能的神,能够分清是非,辨明黑白,也能惩恶除魔。
普通的老百姓希望世间青天开,希望世上能有一个主持正义,惩罚小人恶人的超然力量。
现实生活之外有另一个纬度的正义世界,正是人们心理平衡和灵魂安慰的需要。一
人的灵魂是能超越肉体,去寻找安放的地方。
人需要同情和安慰。
在改革开放后,鬼神又冲进了灵魂。
大街上七月烧衣,初初我颇为反感,在家里烧尚可理喻,摆在公众大街上,太过分了,也太不环保了。
相当长时间的不忿后,我才听到一个能打动我心的传说,我释然了。
人类社会,无论在哪个发展阶段,都是小儿生长不易,养育不易,人生中途有多少青壮年和小孩掉队,以及孤独老人逝去。他们在人生道路上不幸掉入了深渊,失去生命。而他们身后,由于没有后代,在父母离去后,再没有香火续缘,也就没有人与他脱离肉身的灵魂对话了,这些亡灵只能四野游荡,无枝可依,民间俗称这些无主灵魂的为"孤魂野鬼。″
可是特定时间内,肉体进入另一个维度里,离体的灵魂还需回到我们这个维度里,他需要挂念和思念。现世人对这些的理解或许都从一个梦开始,以梦相托吧。
大自然为什么要为人类量身度做一个梦的维度?究竟是梦还是真的另一维度。
现在世上的人对不幸人离去的思念,内心中的善良和悲悯也需要地方安放。
人类是群体社会,有集体的记忆。
于是出现的衔头拜祭,对于这些没有后代香火的野鬼孤魂,进行想象中相遇纬度的对话,追惜和安慰。
让亡灵找到大树可依。
在拜祭现场,偶尔听到人们在烧纸时喃喃细语"快点吃啦,这里有你中意的,食完生生性啦,请保佑现在活着的人平安,世界和平安泰″。
安抚内心是相互需要的。
不同纬度的生灵奇妙在某个确定的时候相遇了,至少活着的人愿意这样想。
人类社会还不能完全消失不幸,也不能消除对死亡的恐惧,对他人的悲惨离去自然还留有内心的伤痛。兔死狐悲,何况人类。
去除思念中能内心伤痛,人们找到了这个办法。人的灵魂至今还在为时不时地恶梦出现而烦恼,消除莫名的恐惧,最有效的方式是做善事。
心病还需心治。
这个传说若是真实的,我真为之感动。人类为追逐灵魂上的安静与善良,真是无所不为,真心希望不是一条岐路吧。
唯物主义者大多只相信眼见为实的实象,灵魂或许不是虚构吧?
真是虚构又怎么样,总不能对善良心愿的人瞪眉突眼吧。
对于在街上默默烧纸的人,我不再持歧视的眼光,不再说其迷信愚昧。
在广州还有一部分烧纸的还捎上米饭,他们希望眼前的拜祭一切都是真实的,另一个纬度的人能借魂出现…
现实中,是人们的思维盲区,还是善良意愿,我都不愿再去打搅,
人的灵魂是需要外力的帮助,才能在纬度间对上话。
灵魂的事交由灵魂内心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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