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生活有苦难、失败和不幸,也有欢乐、成功和希望,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命运吧。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知命、顺命、修命和非命,也有造命、乐命、任命和制命,我们该看待命运呢?我们又该有什么样的命运观呢?人不能听从命运的安排,应该掌握自己的命运,并且随时与厄运抗争、战胜它,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幸福,才能建立起丰功伟绩,这是贝多芬的“命运观”:扼住命运的咽喉,成为灵魂的守望者。今天我们想聊聊中国文化史上的两位奇才,他们又有着什么样的命运观呢?
1.王国维的“命”
记得2016年去盐官开会,我去过王国维的故居。当时正好孩子和我谈论人生问题,我随手发了王国维的“三境界说”过去:“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首先,要有“望尽天涯路”那样志存高远的追求,要耐得住“昨夜西风凋碧树”的清冷和“独上高楼”的寂寞;其次,要勤奋努力,即使是“衣带渐宽”也终不后悔,“人憔悴”也心甘情愿;再次,要坚持独立思考,要在学习和实践中“众里寻他千百度”,最终“蓦然回首”,在“灯火阑珊处”领悟真谛。这既是知学、为学、治学的三重境界也是生存、生活、生命的三重境界。无论做什么都要坚持阅读与思考的统一;坚持读书和运用相结合;积极做到锲而不舍,持之以恒。
看着王国维的相貌,我们是想象不到他的学术世界、精神世界和审美世界是达到了如此境界,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和字里行间影响了后来的很多人。二十八岁的王国维写下开创用西方哲学、美学观点来分析研究中国古典小说先河的《红楼评论》;三十三岁用一本《人间词话》提炼出了“境界说”,革新了传统文学评论理念;三十六岁写出中国之一部系统研究戏曲发展史的《宋元戏曲史》……这样一个开文化先河的人,不知何故于1927年6月,投水于昆明湖,将自己五十一岁的生命定格在既孤单又凄凉的历史漫漫风沙之中。
王国维的死,是“命”在“理”中,一度曾是读书人的避讳。比起梁启超的维新,章太炎的入狱,胡适之的白话,熊十力的革命,他的悄然自沉,与其说是不识时务不如说成就他的是“命”而不是“运”。人生困苦也好,忠于清室也好,朋友背信也好,义无再辱也罢,其实内因就是命,这也符合孔子的天命之说:知天命,尽人事;时也,命也,运也。
幼年丧母、青年丧父、中年丧妻、暮年丧子,诸此遭际,让人崩溃。老子的一句话说得很透彻:人之大患在我有身。这就是王国维的“戒”和“患”,也就是庄子借孔子之口所说的“命”和“义”。人世间太多人的命运都是被这两个字压垮的。
王国维的自沉是解脱,贾宝玉的出家也是解脱,皆是基于其所有的生存境遇和生命历程。宝玉的出家与黛玉之死有关,王国维的自沉与生命的变故有关,皆与心有关,心在,生命即在。
王国维的自沉,领悟最深的当属陈寅恪了。他在《王观堂先生挽词并序》中写道:“盖今日之赤县神州,值数千年末有之巨劫奇变;劫尽变穷,则以文化精神所凝聚之人,安得不与之共命同尽,此观堂先生所以不得不死,遂为天下后世所极哀而深惜者也。至于流俗荣辱委琐龌浊之说,皆不足置辦,故亦不之及云。”这样的命运,不是世俗之人可以理解的,也不是世俗社会可以置评的。
张载的四句教还记得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精神所凝聚之人”,都具有超然于俗世的独立不羁,能行非常之事的非常之人。一个民族的文化命脉,如斯前赴后继,宛如清香一缕,不绝如缕。
2.李叔同的“运”
民国时期,一个看得明白,一个看得透。看得明白的是王国维,看得透的是李叔同。王国维活在“命”里,李叔同活在“运”里。“命”和“天时”赛跑,“运”和“地利”赛跑,所以说李叔同一生都在随风飘散,该做翩翩公子的时候就彻底地做一个翩翩公子;该要做和尚的时候就彻底地做一个和尚,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随风飘散,这就好比一个演戏的优伶:该演青衣像个青衣,该演老生像个老生,人生该入戏就入戏,该下场,一切皆如“知天命,尽人事”也。林语堂曾惊奇一跳而言:“这个遗世而独立的人,终于抛弃了这个时代,跳到红尘之外去了。”
“虽存若殁”,不见家人难,不见佳人也不易。雪子来了走了,俞氏来了走了,都是一句话相当决绝:不见,俱往矣。
王国维是个奇才,生于南方活动在北方,他把小说评论、文学评论、艺术评论都玩到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李叔同也是个奇才,生于北方活动在南方,他把每一样也都玩到了极致:诗文之一,丹青之一,金石之一,西洋乐之一。“人生如大梦,惟我独先觉”,此梦一醒,人生悟道,圆满归去。
家境破败也好,精神破产也罢;经世济用也好,灵魂生活也罢,生命不过三重境:成长、成功、悟道也。李叔同的“物质生活、精神生活、灵魂生活”三重境界不就是他的生命轨迹吗?那个时代,风雨飘摇,天地晦暗,有的人刀刃上舔血,有的人温柔乡里酣卧,弘一法师却在古庙里为生命点灯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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