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您居住的地方看不到野花和麦田,只布满着很高的建筑,是一个车水马龙的地方。那么我就希望您此刻是在一个天很蓝也很高的好天气里,在一个宁静的地方,更好在您旁边有至少一棵大树,您就靠着这棵大树,坐在阳光与叶荫相杂的草地上,抬起头的时候,您能看到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水。当然,要是再能看见鸟儿和其他玩耍的动物就更好了。
您的心里一定会很干净的吧。坐下来,起初您会不会感到有点无所适从,或者还有一点伤感;也许您连这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心里空空的。我猜这是因为您离开的太久了,走的也太远了,而您走路的经验在这儿又都没用了。我知道因此您在这儿呆不了多久,就会回到您走的那条路上去;而且您顺路拾起的东西也都在路上,您已经习惯于对它们的牵挂了。
不知我猜对了没有,要是对了,请您相信,这不是我高明的缘故,而是我们的感觉一样。
能认识一下吗?就算您不愿意随便的说出心里话,您也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它们从心里挑选出来。我能理解,毕竟它们已经面目全非,不细看,连您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其实,谁不是这样呢?没用的东西谁都不会在意,走路用的是脚,心有什么用?
咱们就先坐着发会儿呆吧。 其实平时我就是爱发呆的,那些时侯也是什么都没想,但我知道思维本身是不会停止的。我相信它们零星闪烁的状态是在对我的精神进行着修复,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想,只是我不能想象假使它们不是这样常常对我的精神进行修整,我这个有机体还能否正常运作。毕竟外界的关注是我不能奢望的。对于庞大的外界,我的一切,就算全加在一起也是微乎其微的。
但也许悲哀的从来不是微小,而是微小的有所企图。不然微小怎么会有内部的自行修整,又怎么会奏效,从而不间断地产生出想法呢?这些想法,按我的意愿没有也罢。因为这些想法和走路时的心一样没用,平时我是不齿于把它们说出来的。比如:人降生的时候为什么是哭而不是笑呢?
您看,明明我的记忆追溯不到那会儿,想法却还是产生了。想法自管产生,我也总不能容许自己糊涂吧。我的办法是给它下一个定义:哭,是人与生俱来的。我也知道,这就像我把想哭又哭不出来定义为坚强一样 *** ,可我没办法,谁叫我不容许自己糊涂呢?所以直到现在我还在坚持着给我不明白的问题下定义的习惯。有多少这样的问题我记不清了,它们跟我那些不用下定义就能明白的问题混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来。好在一走起路来它们就没用了,碍不了什么事,所以不是这样的时候,也想不起它们。 我就是这么发呆的。您是这么发呆的吗?
咱们还是说说话吧。要是您还是不想或不知说点什么,就让我先说。既然这会儿咱们没在路上,就说说那颗没用的心吧。如果您愿意,我想坐在您的对面或旁边。
要说人是社会的您一定同意,但要说社会的人仍有许多天性;如果这些天性不适宜社会就是人痛苦的根源您也不会反对吧。
说起心,就从这儿开始吧。 我有过一个想法:怎么鸟都有翅膀,我却没有呢? 这个想法,是我在学校的课堂里憋的难受,看着窗外的飞鸟产生的。我知道如果当初我不放弃这个想法,执拗地想下去,可能飞机就是我发明的了,因为课堂里也在教我做飞机用的着的知识。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当时根本就没想过发明飞机或别的什么让我费神的东西。我心里只想着一些能让我感到欢快的游戏。比如:在河边玩儿泥巴。
玩泥巴,我是光着 *** 的。光 *** 的原因就是我喜欢。我不但喜欢那原造的状态,而且肌肤与泥巴厮磨的感觉我也喜欢。我经常为所欲为地把自己弄成一个泥猴儿,心满意足了,才在河里游洗一番回家。我还喜欢用手抓捏那些泥巴,有时自然地就把它们捏成了各种小动物,把它们一个个码在我抹拍平整的泥台上欣赏。或者捏一帮衣冠楚楚的大人,让他们坐在我捏的小泥椅子上,围着小泥桌子开会。这比在课堂上好玩儿多了。在课堂上,我总是手握塑料笔杆儿,坐扶着塑料贴面的桌椅,这些东西光滑得无着落,哪有泥巴好玩儿。天知道,我是为了享受大孩子的骄傲--总之为了好玩儿才去上学的。到我玩儿够了,提出不再想上学的时候才知道不可能了。原来我上学是早被安排好了的,原来我的意愿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并且他们利用了我无足轻重的意愿。我上当了。可我没的办法,我只有用叛逆的心理来维护我的自尊。所以我就常说:学它干吗?而每每我都会被告之,是在打基础。接着我还被灌输一些关于建筑的地基、玉坯的雕琢、小树的修剪一类专业知识。但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干吗要修剪我和雕琢我?
然而我还得在教室里接受改造。听听老师讲的课吧:"……既然我们不知道,我们就暂且把它叫作哎克斯。"不知道"也有个说法。这个知识可能后来就被我活用在下定义的习惯上了。
接着老师还让我用算术求出哎克斯,我说求"不知道"干吗?这就像另一老师要我把"一段美好的时光"这个句子简化成"一段时光"一样让我想不通和讨厌,可我只能把时光减去美好、在不再美好的时光里求不知道。跟我在河边玩泥巴相比,这实在太没意思了。 终于,我的表现受到告戒了。老师说我这样下去,将来会被人类社会所抛弃。我知道老师这话和家长说的适应不了社会是一个意思,可我不明白,社会既然是人类的,干吗不让它来适应人类,反而是人类去适应它?我忍无可忍,当即就问了老师,老师说,社会是个集体呀,个人是要服从集体的。我觉得老师没听懂我的问题,就又问了家长,家长听了我的问题后笑了,说:你还想干吗呀?
我明白了,社会是连大人都对付不了的。我又有什么办法--既然个人要服从集体,而且每个人都要这样。只是从此,注定我很少会有时间去河边玩泥巴了,我的时间从此不再属于我了。 我就这样开始了适应社会的准备工作,那个关于翅膀的想法也就随之而产生了。
然而,接下来我的变化却是令我惊讶的。我竟然会很快忘却了我的失落。当然这中间是有一个过程的,和两种不同颜色有关。 设在教室墙壁上的奖罚栏里,一些名字用红色的笔书在黄色的纸上,另一些则被黑色的笔写在白色的纸上。黑,总能使我联想到洞穴,是我从小就惧怕的,至于红,那可是苹果的颜色呀。
于是用大人们的话说,我有上进心了。这样,在躲避黑色的仓皇中我忘了没有翅膀的悲哀。在企望摄取红色的兴奋里也没在意我原有的色彩。 这一切,到现在我才明白,这都因我生得太迟了。按我的天性,我该出生在远古。那时的人还没无聊到用玉石来装点什么,所以玉石不必被挖出来忍受刀锉之苦;那时世界的筑构也简单,所以树苗得以自然生长,不必非要被砍去旁生的枝杈而成某种材料。可我生迟了太久。所以我,一个同原始人没有多少区别的人,只能花去很多的时间来适应这千万年来演化成的现状。
而当我结束了学生时代,本以为可以适应社会的时候。才发现我这块以长期的修剪和雕琢为基础制成的材料,获得的不过是被允许进入社会原料库的资格。我只是一块刚出模的毛坯,还得经过精加工和细研磨呢。千万年搭建起来的高大构筑,需要的部件,该是多么的精细呀。
您说要真有个远古时代的人来到咱们的世界,他也一定会羡慕咱们的物质生活吧;起码房子可以遮风挡雨,汽车可以代步。这不奇怪,这是天性。但您说他要是企图得到这些就没那么容易了吧。他怎么会知道,即使对于咱们这些现代人来说,这些东西都不可能轻易得到,何况他一个原始人。但您说他会因此放弃吗?不会。这也不奇怪,这也是天性。 我之所以继续接受精加工和细研磨,完全是由于这种天性。
我忘了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这些物质的。因为这些物质大多都是先于我而存在的。我在它们的环境里长大,自然不象那个原始人那么稀奇。似乎我天生下来就是这世界的主宰,而一个世界的主宰,是本该享有一切的。因为在我还不知道要东西的时候就有人不断地给我了。那些糖果啦、玩具啦,最早根本就不是我主动要的。所以在我光着 *** 玩儿泥巴的时候,早就对突然得到东西的感觉上瘾了。以至于后来在我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我会奇怪得不能接受,我就开始哭闹了。而往往,那些糖果和玩具就会在我这种最初的付出形式里换来了。但就是换来也晚了,我已经开始不满了。您知道,在我光着 *** 玩儿泥巴的时候,我的不满已经很大了。因为有时竟然连我的哭闹也不起作用了。您就可想而知,再被他们安排去适应社会,我的怨恨会有多么深了。怨恨久了,有过那个关于翅膀的想法,才渐渐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世界的主宰,就连自己也主宰不了。但我作主宰时留下的习惯却一时改不了,犯瘾时的那种痛苦还在折磨着我。所以就算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主宰,也还是希望尽可能多的得到一些东西. 除了糖果和玩具,后来又多了什么新衣服啦,电子手表啦,自行车啦,自己的房间啦等等。可我一样不能完全如愿。总有一些东西是我得不到的。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结束了学生时代,在我发现人们都在进行物质交换的时候才明白,其实原因很简单也很正常,就是没有一群人是专门做了东西给别人,而自己不要什么东西的。并且方便起见,他们发明了一种叫做钱的东西。
设想那个原始人,就是他学会了自己种粮食、自己织布、自己盖房子,他面临的问题还是最基本的--购买原料和工具,甚至是劳作的权力。所以他首先要做的还是挣钱。他挣钱?在这个时代里让一个原始人挣钱,这也太难为人家了吧。相比之下,我就幸运多了,对于这个世界,我比他准备得充分,我在学校准备了十几年呢。而且我也不会愚蠢到想要自己种地织布盖房子,我知道只要有了钱就等于有了一切了。 突然,我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安排去上学了。原来社会还在顾及着我,一直在替我打算着,包括颜色等等那些在我当初看来像阴谋的设定。原来那都是在为我考虑。真难以想象假如没有这一切,我现在会是怎样的状况。于是我怀着感恩,和对那个光 *** 的泥孩子的惋惜,开始了我急切而诚服的工作。
凭心而论,我要是能像小时侯一样白白地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是不会去挣钱的。可是我得不到,比如说成自扰也可以的自尊,还有当作满足也无所谓的幸福,再加上对这两个抽象物起绝对作用的,生存和享乐并容的衣食住行玩儿,这些,只有靠我自己了。
这时的我也不再哭闹了,但我心里明白并不是我不想哭闹,而是因为我知道哭闹不会再灵验了。
面对这一切,我别无选择的要参加工作。说起获得工作,那可不是一帆风顺的。我要和其他同我一样不断想要更多东西的人竞争。竞争我也会,早在上学时的各类竞赛里我就已经掌握纯熟了。当然上学时我还学过友爱,可您说在面对仅有的一份工作时我又怎么能去友爱呢?好在别人也和我一样没顾忌这些。
接下来我更先要学会的是适应我的工作环境,而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和人接触的技巧。您看,这怕也是那个原始人预想不到的吧。他那时代的人都要聚集起来抵御猛兽的袭击,和同类接触能有什么问题。可现在不同了。所有人都想得到很多东西,可东西是有限的。
我们的争执当然不象国际社会那样先动用枪炮,死伤无数后再使用议会。我们很清楚我们是一个集体,我们不是对付猛兽而是对付和我们一样的同类集体,不然我们就得不到我们共同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们要注意平时说话的方式和态度,还有身体语言和一切行为语言。我们的一切举动都要规范和小心翼翼。
再有,也就是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我发现我还要不断的学习和掌握新的求生技能。 历史进入了信息时代,人类使用的工具也进入了智能化。并且这些工具都在飞快地更新换代,我自然也就要不断的学习它们新的使用 *** ,甚至要让自己的头脑去屈就它的头脑,按照它的逻辑运行。这也不光为了生存,我想要的东西也在不断的变化,它们也越来越精致华丽了。在那些高智能工具的更新换代下,我不得不一次次地重新学习,又一次次重新投入到程序化的工作里。可无论时间的概念怎么一度变为我完成工作的进度指标;阳光的价值怎么只是照亮我的工作环境;我又是怎样地把自己一副多彩缤纷的大脑变成一座数字和符号的仓库,那些工具也不会停止淘汰和更新;并且更有一些东西以全新的概念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简直不能相信它们的出现,我越来越感觉自己各方面的容量有限了。可我别无选择,我只能开发,开发。打点出体内所有的蕴涵;绷紧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亢奋而过敏地投入到这飞速旋转的涡流之中。 按理,看着古人不见又未曾照古的今时月,我应该产生坐享其成的惬意,我应当窃笑。我窃笑过;在我经过学习惬意地享用它们的时候。甚至我骄傲过;在辛劳后的拥有占满我意识的时候。而今我却倦了,在我发现它们层出不穷;我的奋斗也因此不但不能停息反而越发急迫;而我终会目送它们延续于我生命之外的时候。 我可以不在乎我的终日旋转,它是我企图获得的条件。而且假如我把他当作内容,它也是生活本身。至后代眼里的我们就像我们眼里的那个原始人。可是,我怎么能容忍这一切对我除了本能就没有任何其他意义;而我的本能只是在加重我后代的负担和绝望呢?
也许我一直就在潜意识里逃避这个现实,也许他本身就有灵性,它潜伏在我的意识里,等待一个跃现的机会。当它像瓶子里的魔鬼一样冒出来的时候,我一下就被它吞噬掉了。我好象才明白,我竟然会死。
我会对一切失去感知?那又去感受什么?从此没有感觉了?简直,这让我惊极生笑。
按我的思维习惯,我总想把任何东西都落靠在什么上面。于是我开始了寻找,很快我就漫游在一片时空的虚无中了。
我发现这片虚无没有边际,不知始终,黑洞洞的没有方向,我知道这个空间已不再包括我的生命,来到这里的,是我超越生命的思维。只是在这莫名其妙的存在里我发现了许多更加莫名其妙的星体,在虚无里它们都显得很小,悬浮着盲目转动,而我就在其中一个小球上。我愿意相信一切都是高智能的创造。比如上帝。因为这可以给所有的存在一个理由,给生命一种意义。
不知您是否也想到过这些,假如您也想到过,想必您会理解我的无助。不过我想您也会同意,无论怎样我面临的选择都只有两个:生或者死。 死是不用争取的,就像我们没有争取过生。可能我们一生不用争取就能得到的东西就这两件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怎样的生了。 那个小球上的人,和着黑压压如蚁人群,终日急急火火左顾右盼也顾就是他存在的理由和目的吗?他到现在为止还在不断变化着的社会里以求适应,他一直视为准备工作的一切行为难道就是生活本身;就是生存的全部内容吗?
我好象变了一个人,我看到和想到的一切都有了变化。外界的多姿多彩变得杂躁无序;蓬勃发展的不再欣欣向荣;所有牵扯内心的都变成了对威逼和利诱,我的急切和焦虑平缓下来,心灵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逸和宁静,因而也变得空前的柔弱和空虚。我发现当我的心剔除了原有的一切,竟然只剩下那一片虚无了。同时发现我真正需求的已经无从知晓,从一开始我的心就被强制了拥有,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再找回它本应收容的一切了。
他们知不知道包括他们在内没有人能替我活过?就算他们当初是为了我的现在,可我何尝对这样的生存方式有过向往的表示?他们从河边把光着 *** 玩儿泥巴的我叫回去上学,何曾征求过我的意见?他们知道我不愿意从那儿走开,他们更知道我不能不从那儿走开,他们心里有一个坚定的无奈,他们由于躲避自己的无能连想也不想。现在他们没有什么意志可强加给我了,在我需要意志的时候他们却哑口无言了。没有人为此负责。
可是,就像我的后代不应该来怪我,我又怎么可以去怪他们;我的无奈没人负责,他们的无奈又该由谁负责?我们大家的无奈,罪魁祸首是谁?
忘不了之一次把玩望远镜的惊奇,我为它能把远处的一朵花儿展现在我眼前感到无比兴奋,但接着我就想,望远镜要是再能让我闻到花香就更好了。这是我由本性促成的思维习惯。我知道这就是人类改造世界的原动力,一直以来历史就在这些改造里演变。在望远镜之前,一直上溯到人类制造之一件工具。制造工具出于本能,本能是盲目的。这盲目延续至今,由于有了铺垫作为基础;有了先鉴作为启发,人们越发的开窍,因而也就越发的贪心,贪心再反过来受到本能的赞同和鼓励,进而肆无忌惮了。
我说了这么多,从我的话里您已经听出我是个无能之辈了吧。是的,就像我没发明飞机一样,我也没发明别的什么,但我却一样不少的使用了。使用就是参与。我参与了,所以造成我内心虚无的罪责也少不了我自己的一份;造成我们大家内心虚无的罪责少不了我们各自的一份。
原来,历史的发展是原于人类的贪心,社会的意志是如我般众生喧哗而成的,我从小就开始直到现在也适应不完的就是这样一个社会?
我不愿再投入了,那是一股由无数本能合力翻腾出的无意识奔突;是一团由绝望和无助纠扭在一处的无目的纠缠。在外扩力与向心力的同时作用下他们的动作矛盾,一只手推,一只手拉,造成身姿的倾斜。他们的脚在运动,而由于体力的分裂并没有方向。为了保全自身,他们注定不能松开任何一只用力的手。我想逃出来了。为了四肢的协调,我要松开那只拉力的手。在松弛里,我要关怀一下我的心了。
空了的内心需要填补。在这样的情绪下,您可能猜到我首先要作的一件事了。没错:我想要抽身出来,必须从我进入的地方开始;我要回到那条小河边,去玩儿一次泥巴。
可是,您想到了吗,在我张着干渴的心,四肢疲惫地来到那条小河边的时候,我看见那条久违的小河,它干了。
您大概能想象我的心情,大概您能体会到一颗得不到滋润的心。但是,当我站在被城市垃圾覆盖的河床上,满目是包装塑料的时候,我忘了我的干渴。当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一点儿干渴还算得什么呢。
河水干了,草木枯了,以水为生的动物也消失了。我们不是以水为生的吗?原来我们不是没有方向,我们的目标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毁灭。
这时我想起我在河边玩儿泥巴时的创作,我想起我曾捏了一帮衣冠楚楚的开会的人,因为我当初不知道开会是那么滑稽无聊的事,不然我不会让他们开会,我可以把他们整齐的衣着改捏成背心儿,把椅子的靠背往后拉成躺椅,再给他们每个人手里捏一把扇子。
至于那些动物,我就更不该让它们呆在泥台上了。它们应该呆在水草丰美的原野,呆在植被厚密的山上,和有许多浆果和甘露的丛林里。而我;起码是包括我在内的人让它们呆在光秃秃的泥台上了。
我承认,要不是由于心的干渴我是不会发现这一切的,更不会由此想到其他同样与我息息相关的问题。 不光是我的那条小河干了,许多大河也干了,她们苦心挣扎抵不过我们改造世界的信念,冷笑着离开了。大气也稀薄了,她不知疲倦的呵护拢不住无知孩子的狂妄,寒心地松了手。湿润没有了,晴朗没有了,森林和草地都在慢慢地离去。沙尘暴来了,污浊的空气来了,恶劣的洋流来了,过量的紫外线来了。这个莫名其妙存在的球体,在那一片无始无终的虚无里,那又是怎样秩序井然的莫名其妙。
原来人类的伟大,掺杂了太多顽童的不知深浅;二百五的不管不顾,失去理智的不闻不问。人类简直是一群疯子。
以上我说的这些,都是我对于心的追忆。现在,在我和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早已经安静下来了。因为从那条干了的小河边回来,一切又将按部就班的开始。全部放弃,那又怎么可能呢?我的皮肤已经光滑细嫩,适应不了丛林生活了;我的胃口也高贵了,不能靠采摘和狩猎为生了;我的肢体也失去那样攀缘跳跃的能力了。再说丛林也不是任人随意占有的了。更主要的,我天生就是群居的动物,就是我不愿再跟随,也注定离不开太远。因为我发现自从松开了那只拉力的手,脱离开那团运动,我便没有自己任何的一点位置了。我只能在盥洗时少用点儿水,买东西时少用几个塑料袋。仅此而已。我只是靠边了一点儿。
原始人没有我的悲哀,因为他没有我这样发达的头脑。这样的头脑是有史以来一切贪心和盲目的产物。假使我早生在远古,我不会有现在的悲哀,也没有现在的愿望。而我的头脑恰恰就是那个迟早的出现。我的记忆追溯不到我落生的时候,但我宁愿相信我与生俱来的哭,它与我心的没用有关。
您看眼前这山水和草地、动物和树林,这纯美的田园。也许只有这样的地方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说起话来吧。
现在我只是在想,在那片无始无终的虚无里,还会找到一颗适合生存的球体吗?找不到的话,咱们的后代能具备苍蝇的免疫力和仙人掌那样耐干旱的特质吗?当然,这还是我那颗不能自己的没用的心。我知道有和我一样靠了边的人,并且他们在呼吁着、叫喊着。然而在喧嚣的市声里,他们所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小。而我由于得不到话筒,连他们那样的能力也不具备,我只能在这儿和您说说话。
我只希望您别像我担心的那样说我傻,我只是觉得这样用心沟通好过口舌。能经常这样把心空一空,悉心清点一下,大肆舍弃一番,调整好拥有一定会轻松很多。我愿意和您认识,能认识一下吗?
2000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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