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山东大汉”这个称呼的感受来源于这爷俩,父亲是我们单位的书记,姓彭,儿子叫彭国庆,因为他个头大,索性我们都称他大庆,后来他父亲证实,他的乳名真叫大庆,不过大庆来单位上班是后几年的事了。
79年我刚上班时,初见书记给我的印象那是一个很英武的形象,我觉得自己就算个高个了,可是看他时也要微微的仰一下脸,窄腰宽肩,腰板笔直,不知怎地我一下就想起水浒里的“武二郎”那个打虎英雄,甚至想象他轮起哨棒的那个瞬间。
书记的老家是山东掖县靠海边,现在改名莱州市了,那里盛产花生又靠海边,书记的老家来人总是要带过来很多的花生、海货,书记总会把这些东西放在食堂让大家吃,我人生第一次吃的就是书记的海参,以前还真从未见过,感觉这个书记太好了,不但是称职的书记,还颇有长者风范。
可能书记还没到退休年龄就退休了,原因是他的儿子快三十了,在山东老家,那时候允许顶替,书记只好退了让儿子顶替。
初见书记的儿子是在单位的食堂,快吃中午饭了,他怯生生的走进食堂,也不说话,只是在那站着,有人问他:你是谁?他用浓重的山东话说:我姓彭,上这吃饭来了。听见说话声的时候我正好从外面走进来,看见了又一个“山东大汉”。
这个大庆长的比他父亲略矮一点,那最少也有1.82米,古铜色的面容,凸出的前额下有一双不大却炯炯有神的眼睛,刀削一样的下巴,厚厚的嘴唇紧绷着,可能从农村初到这大城市还有些拘谨,显得有点不太自然。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没错,没过多长时间我和大庆就成了最好的朋友,我真的欣赏他的淳朴,他的纯真,还有和我一样的泥土味,那时他的父亲已经退休离开了单位。
别看相距这么远,大庆的口音还是很容易听懂的,我有时和他开玩笑,让他说一下“又”再说一下“肉”,结果音是完全一样,这大概是掖县话的一大特点了。
一经熟悉,大庆那厚嘴唇也不是不能说,也不知道他那来的那么多的故事、脑筋急转弯、故事性的数学题等等用来考我们,童心满满。
说了半天我还没交待我们是怎样的一个单位,省城中心最繁华的区百货公司下属的一个基层店,专门卖鞋,有250人左右,15个门市部,那时是计划经济,商业是稳赚不赔,我们一个基层店所卖的鞋要占全市的三分之一,真是个效益非常好的单位。
大庆来了以后就是在门市部里卖鞋,俗称站柜台,那时站柜台也是有很多的讲究的,包括第一句话怎么说,商品如何介绍,顾客走了该怎么说,都是有培训的。
就在大庆来商店快一年的时候,有一天,大庆所在的男皮鞋组卖丟了一双皮鞋,那时各门市部各组下班关门后都要对货,货与款都对好了才能下班,那天大庆所在组怎么也对不上数了,差一双鞋,都过下班时间一个多小时了这双鞋也找不出来,那时一双皮鞋要十几元,听着不多,可那时象大庆这刚上班的学徒工每月17元。
看样子这双鞋铁定的是找不出来了,同组的几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因为出这样的事不但要挨批评,而且要扣工资的,大庆已经感觉到了那几个人似乎一致认为是他把鞋卖丢的,尽管没有明说,原因不外乎他是新来的没经验,大庆心里也很窝火。
令人奇怪的是第二天他们组在对货的时候那双鞋鬼使神差的又多出来了,那一组的人都疑疑惑惑的摸不清头脑,难道昨天弄错了,但不管怎么说鞋没丢也算是让他们松口气。
以我对大庆的了解,我高度怀疑这事是大庆干的,私下我问大庆怎回事,大庆说他垫付了那双鞋的货款,就是说第二天明明卖出五双鞋,可由于他垫了一双的货款而变成卖了六双,这样晚上对货那双鞋就多出来了。
我问大庆为什么要这么干,大庆说看那几个人的脸色实在是难受,似乎就是我的事,可确实不是我卖丢的。
看着大庆那真诚无辜的表情,我相信大庆说的话,我说以后可千万别这样干了,不是你的事,可你的钱没了,也没人领情,别人知道会说你傻。
我深深的领教了这“山东大汉”真诚与豪爽,同时我也告诉他要学会适应环境,这里不是农村,可能是我比他大俩岁的原因,一直以大哥的身份与他相处,他对我也有着相当的依赖。
可惜好景不长,我要从省城回我所在的县城上班去了,因为82年我们村实行了联产承包,分田到户,我家分得5亩多地,老婆带俩个孩子弄不了,我不得不联系合适的人对调了工作。
那些天大庆空闲时间总和我在一起,有时说话,有时不说话,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我知道他不舍得我走,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走那天,大庆送我到单位外面的自行车棚,令我感到诧异的是大庆放下替我拿的东西转脸就走了,这时单位管人事的小范走来,她是推车出去办事,看到我说:你去看看吧!大庆都哭了。这时我明白了他为什么放下东西就往回走,他是怕我看见他哭。
分别后我们只见过一次面,那是一次我去省城办完事专门去看望他,后来城市的拆迁改造面貌全非,在找他也找不到了,至今想起是件很遗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