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这里流行着一套嗑“富花岭,穷高官,不穷不富杨大人山”,这里是原本溪县高官公社,高官,花岭,杨大人山是原高官公社中心呈三角形分布的三个不同的大队,也就是村子,这套嗑形容了当年这里的经济状况。由此,在我家于1962年“下放”时就选择了花岭,到那里落户。
历史上的高官地区,曾隶属抚顺市多年,在许多农事习俗方面更接近于岭北抚顺那边,于1956年才重新划回本溪县。
花岭村坐落在一处斜坡高地上,一条东高西低东西方向的主街从村中心穿过,沿街有许多建筑较早的青砖瓦房,早年能盖起砖瓦房的人家确实不多,这些足以说明花岭当年的富庶。
村西南下角有一处油坊,它产权应该属于当时的花岭大队,这是一处临时性的油坊,因为这里的经济辐射范围仅是一个生产大队,没有太大的量,所以只是在每年的冬季开办几个月,不是全年干。过去人们的经济单一,像百姓吃油的事情只能在本地解决,不可能外出去买,因此像油坊这类的小作坊,一般各地都是在本地域内自己解决。
我家在花岭住了十年,花岭的这座油坊那当然是多次去过,所见所闻对那里也有了一些了解,而更重要的是,大我两岁的哥哥他曾经在这个油坊干过好几年,所以从内部也了解了不少内情。
哥哥大概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去了油坊干活,当时我们生产队的青年劳力非常少,不得已被抽了去,俗话说“十七十八力不全,二十五六正当年”,作为十八岁的哥哥,显然是还弱了点。
花岭油坊是一正一厢丁字型的敞开式院落,其中正房东头约三间是榨油的主间,西边有一个小走廊。主间中心是一铺大炕,那是相当的大,用来炕黄豆的,榨油的黄豆需要提前加温,屋子中间立着一排四个直立螺旋榨油机,一侧有两个巨大的对磙式压豆机,用来碾压豆粕的,另一边有一大锅灶,用来蒸豆粕的。
这类油坊被称为“热榨”,就是在整个榨油阶段需要高温,出不出油就看你温度够不够,在“上榨”期间,室内的温度要保持在30度以上,干活的工人几乎是只穿一条裤衩,而且还要汗流浃背的,如果你偶然推开门看看,会立刻被人大声哈斥“快关门!”
榨油全过程;榨油的之一道工序是“碾压豆粕”,有人向碾压机的漏斗中倒黄豆,碾压机的两个大磙轮向中心对着转,中间有一定的缝隙,漏斗中落下的黄豆通过磙轮被压成扁,成为豆粕。
“蒸豆粕”;大锅灶加水烧火,锅中有帘子,上铺透气的大豆腐包,将称好重量的豆粕倒入豆腐包内加火蒸,到一定热度就开始“装榨”。“装榨”;有固定大的铁箍,在底部铺上由一大扎扇子面铺开的稻草打底,上面有一个大罗圈围着,将蒸热的豆粕倒入,摊平,将稻草围拢在一起,这就是后来的一块豆饼。在上面再加铁箍,铺稻草等进行下一块,一般的一排榨大约是20片左右,而这一班需要装四排榨。
“紧榨”,等这一排四个榨都装好后,就旋动“榨机”压紧,开始能压的快一些,到很紧时旋转的幅度明显减小,能见到明显的淌油,有的时候甚至转半圈都很费劲。一个班大约10人,到上劲的时候,这些人几乎全上,一根约3米长的大铁棒,插在榨机里,有拉的,有推的,还有用脚蹬的,喊着号子一齐用力。“上榨”后紧张就过去了,除了隔一会紧紧榨,就可以休息喘口气了,可以做饭吃饭了。
榨油机下面有流油的油道,都流到一头的油缸中了。
“下榨”;所谓的榨干了油后,就要“卸榨”了,旋松榨机,卸下豆饼,舀出豆油,再从库房扛来黄豆炕豆子,这一切是为下一个班做准备。
油坊分为两个班,每个班干一天一夜二十四小时,每个班十二小时干一榨,每个班干两榨。
哥哥当年身体还不够强壮,但是硬是坚持了下来,别人扛180斤的黄豆麻袋,一扭身就走,他就要使足了力气才咧咧巴巴能扛动,但是他仍然坚持了下来。上班是需要带饭的,哥哥就用饭盒装上蒸好的苞面饽饽切成片儿,到油坊在炉子上用油炸饽饽,在油坊里吃油那是随便的,但是谁也不能往家拿,那苞米面非常吃油,有时候哥哥吃剩了饽饽拿回家来,我们都吃到了,在那个困难年代,有油炸的饽饽吃,那是一大享受。
油坊有专门管账的,负责收付工作,花岭油坊主要面对的是下属十五个生产队,有生产队集体来换油的,也有个人来换油的,按一定的比率来换,一般是十斤豆给一斤油,再给几斤豆饼,我记忆好像不收加工费,因为实际上的出油率要远高于10比1,油坊就挣的这个差价。
油坊也就干不到一个冬季,要看大家手里有多少豆子了。我们生产队还种一种“小黄豆”,它比大黄豆要小一些,略扁,出油率与大黄豆不相上下,但是小黄豆适应性强,不挑地,一般瘠薄一点的土地也能生长。
我因为在生产队赶牛车,几乎每年都要去油坊给生产队换豆油,也包括自己家也去换豆油,所以对花岭油坊的事情还是了解一些的。
轧好的豆粕
蒸豆粕
炕黄豆
上榨
紧榨
出油
下榨
在我县的碱厂大集上还能见到这种热榨的豆饼豆油。
一晃离开花岭已经五十多年了,不知道现在那里的油坊还在不在,我想现在的新式各类榨油机不断涌现,这种老式的榨油 *** 已经比较落后了,能存在的希望不大了。但是作为曾经的生产文明,今天我们在这里回忆一下,也还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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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的油坊 山村油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