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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知青回忆知青岁月 知青和插队知青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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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豌豆凉粉为什么会出水 「知青往事」知青生活片段

知青生活片段

作者:白春光

重庆知青回忆知青岁月 知青和插队知青的区别

一.大年夜上景颇山

在到达章凤的两天里,我们被安排在章凤小学休息。校园里熙熙攘攘,几百个知青集聚在这里,等待分配到下边的合作社(那时当地还没有过渡到生产队)。

这天是一九六九年的年三十,晚餐时,还是有滋有味地吃了一餐带有少得可怜的红烧肉的“年夜饭”。这么多的人集在一起,乱麻麻的,也应该领这份情了。

等明天我们到了社上,就是独立生活的知青户了,每天的三顿饭总得有餐具吧。当时也不知道上哪儿去购买,这学校的食堂里不是有现成的吗?不知是谁带的头,你拿,我拿,大家都在拿。食堂里的菜刀、盘、碗、大小勺、包括竹筷子,只要能带走的餐具和用具,都被洗劫一空。当然,我们也顺手带走了几个小碗。这可能是知青之一次那么大胆、从容地“借”东西,做了之一次“不知羞耻”、“冠冕堂皇”的事。

晚饭后,太阳已经移到缅甸那边的山头,天渐渐地凉了下来。其他的同学早就走了,我同几个高一的同学一行十人,才准备出发。当地山区的交通工具是马帮或牛帮,这时,四、五个景颇族的社员帮我们把行李捆绑在人字形的驮子上,架到了牛背上后,我们几人跟随在牛帮的后面,离开了章凤小学,默默无语地向莽莽的大山走去——我们被分配在共瓦山的景颇族山寨。

1968年底插队前

穿过一片长满荒草的丘陵,涉过南朗河,就进入了蛮腼大山。偏西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树冠,洒在林间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路边清澈的小溪水,沿着高低不平的山路潺潺地流淌着。路边还看见一种没有人守候的水碓在舂着稻谷。

牛帮是当地山区的交通工具,这曲折、险峻的山间小道,只有牛帮才可运载通行。为了使牛在行走中既不迷失方向、又不掉队失群,牛帮都是由一头识途的头牛在前面领路。头牛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大铜铃,头牛在行走时,铜铃便会发出“拱咚、拱咚”的沉闷响声,其他的牛听着铜铃的声响,就会一头紧跟着一头、有节奏地顺序前行。

水碓发出的“吱——砰”声、牛帮铜铃的“拱咚”声和各种鸟的鸣叫声,在幽静的大山丛林中回响着。

不远的山谷中传来了鸡鸣和狗吠声,炊烟缭绕在前面的半山腰中,这是蛮腼山的一个汉族社——红星社。我们走得又累又渴,正好可以在此休息片刻。进入村寨后,好客的村民把我们迎入家中。我们围坐在屋子当中的炭火旁,品尝着别有风味的烤茶,与主人闲聊,赶牛帮的景颇人则在溪边饮牛。太阳已落到了山背后,周围的山林渐渐地模糊起来,牛帮的“拱咚”声又响起来,我们告别了好心的村民,继续向大山深处走去。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在没有月亮下的山间小路上行走是十分艰难的,我们虽然用手电筒照着路,但路边茂密的树枝还是不时地抽打到我们的身上或脸上。远处的林间不时传来了相思鸟“啯……啯”的尖叫声,单调的“拱咚、拱咚”铜 *** 在不停地响着,路边的丛林中不时有野生动物“突”的一下窜过。四周一片漆黑,静得可怕,一丝莫名的恐惧感突然袭来。我们谁也不吭声,一个紧跟着一个,摸着黑继续前行。

在黑暗中的陌生丛林中不知行了多久,队伍忽然停下了,一个景颇族社员连比带划地告诉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住宿了。我们吃惊地愣住了,这里没有一间房屋,到处都是树木,怎么在这大山深处的原始森林中过夜呢?

路边不远处有“唰唰”的声响,在手电微光的照射下,只见几个景颇族社员拔出随身携带的景颇长刀,正在将一片荒草和灌木砍倒。他们把牛驮子卸下来,放到这片不大的“平地”上。附近又传来了砍竹子和竹子倒地的声音,他们把牛赶到被砍倒的竹子边,牛大口地咀嚼起这些竹叶来。这其中的两个景颇人把砍下的两节“龙竹”的竹节打通后,扛在肩上,向山下走去,消失在漫漫黑暗之中。“平地”的一角燃起了一堆篝火,把四周照得通亮。依旧茫然地注视着他们的我,突然间感到身上有点寒意,马上围向了火堆。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两个下山的景颇人,扛着满满的两竹筒水回来了。只见他们用一口“缅锅”(一种平底的铝锅)烧上水后,又将一些未淘洗过的米放入稍细的竹筒内,加入适量的水放在火中烧烤。我们围坐在火边,喝着烧开的山泉水,身上顿时感到暖和多了。饭熟了,他们将竹筒劈开,热腾腾的米饭顿时香味四溢。这是景颇人很简单的一顿饭:白米饭和芭蕉叶包着的咸菜——黑豆豉。我们谢绝了他们共进晚餐的邀请,说实在的,当时我们也不敢吃这样的饭菜。他们吃得蛮香,饭后又按景颇族习惯,品上一会儿烤茶,我们一声不吭地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他们。

天很晚了,火已经不旺了,也该歇息了。这时,几个景颇族社员把卸下行旅的空牛驮子,搬到“平地”的另一角,又把人字形的牛驮子一个紧靠一个地排成两排后,上面盖上塑料布。这个即可遮风,又可挡雨的窝铺就搭建好了。然后,他们用毯子裹在身上,两人分别从排好驮子的两头钻进去,这就能在这个临时的窝铺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了。天更晚了,没有烧柴,火焰越来越小。寒意阵阵袭来,又累又冷的我们,只好打开各自的行李,在草地上铺好油布和垫子。我们口不漱,脸和脚也没法洗,就和衣盖上了被子,在寂静、黑暗的山林中,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中。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听到树枝的响动和拴在牛脖子上铜铃的响声,惺忪中,感到面额凉凉的,用手一摸,湿湿的。皓月已当空,繁星点点,四周景物的轮廓十分地清晰。我们当中的一个人有动静,大家都坐了起来。原来每个人都醒着,只是心里害怕而没敢动。篝火早已熄灭了,盖着的被子外表已被露水打湿了,一丝寒意袭来。没有烧柴,我们几个人用手电照着,两个人一伙,在周围的荒草和灌木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寻找着柴火。黑暗之中,不时有小动物被惊吓后从身边溜走,不远地方的树枝、竹子被撞得摇晃,“刷刷”的响声由大到小,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中,这是有较大的野生动物掠过。我们既害怕又紧张,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些烧柴。回来的时候,裤腿和手袖都湿透了。火又烧起来了,我们围坐在火堆旁,小声地议论着,等待天明。

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的薄光,鸟儿们已在森林中飞来飞去,“叫天子”、鹦鹉等不同的鸟开始了动人的鸣叫,好似一曲悠扬的抒情曲,迎接这新的一天的到来。

大年三十的这一夜,竟是在原始森林中露宿的,真是“别有情趣”!

景颇族社员小心地熄灭了火堆,牛已经被牵了回来,我们大家都急忙捆好了自己的行旅,收拾好行装。待景颇人把驮子架好、捆上行李后,牛脖子上挂着的铜铃又再次“拱咚、拱咚”地响起来,我们迎着初升的太阳,又开始了新的行程。

翻过了蛮腼大山,又爬上了邦中的山脊,我们在邦中社吃过中饭后,告别了其他的同学,剩余的我们三人跟着牛帮继续地顺山梁向下而行,到中午太阳当顶时,才到达我们插队的地方——“共东”景颇族山寨。

难以忘怀的这天是大年初一,即一九六九年二月十七日。

二. “小荣姐”一家

下乡插队的第二年,人数众多的知青户开始分家,另立新户。我们一伙五人从大知青户中分离出来,搬到住宅稍宽余的社员——小荣姐家大院居住,小荣姐成了我们的新房东。

章凤街前大青树下岔路的右边约100米处,就是小荣姐一家居住的院落。通过一扇摇摇欲坠的大木门,进入眼帘的是一个长满茅草的小前院。院子中间的一条窄石板路通向一栋较大的平房。这是一栋有五间房屋、木结构的瓦房。踏上有六级的石台阶,一条较宽大的前厅走道相连着五间房屋。居中而稍大的客厅内空空荡荡的,仅置一张大供桌;客厅后墙的一左一右各有一扇小门通向后院。客厅两边的山墙又各有一扇门进入两旁的卧室,我们知青与小荣姐家各住一间;走道的两头各是一间厢房,靠我们卧室一边的厢房成了我们的厨房,而另一边的厢房则是小荣姐家的厨房。整栋住房显得陈旧破败,土坯墙壁脱落,木梁、板壁积满了灰尘,卧室里的木地板有许多大洞。雨季时,多处屋顶漏雨,只得用盆在屋内接雨水。

房屋的后面是一个很大的园子,园内荒草丛生。在靠小荣姐家厨房的一侧有三棵冠残枝败的老梨树,常年未经打理的老梨树没有一点生机。树旁几小块畦地上,有寥寥可数的一点青菜;一棵枝叶茂盛、高大挺拔的牛肚子果树健壮地生长在园子的中部,我们在这棵树旁,开荒种了几块菜地;园后围墙边有两棵李子树,秋天到来时,缀满了又大又圆的紫李子,几乎把树枝压折。站在树下,顺手便可轻易地采摘到。可能是惧怕“琵琶鬼”的原因,根本没有其他的人敢进入这个园子。这太酸的李子无人采摘,落了一地。看着满地的李子,实在可惜,我们则每年采摘一些,加工做成果酱;园子中部靠墙的地方是一个简易的厕所,几棵翠绿的大芭蕉树围于四周,成了天然的遮羞物。

总之,前院和后园断垣残壁的围墙,早无人修理,几经风雨后,有的长满了荒草,有的覆满了爬藤植物。进入这个大院,看到的是一幅破败、荒废的景象,一种凄凉的心情油然而生、顿然止步。

小荣姐的一家有其老母、一女两男三个孩子和她共五口人。女孩五岁,一个三岁和一个不到一岁且刚刚会在地上爬的男孩。自从我们搬家至此,就没有见过小荣姐的爱人。听人传言,其男人原是同一个社的社员,因有这样和那样的原由而被他人有所非议,在搞“政治边防”运动的前期,他便抛下了一家老小,只身一人逃往缅甸,至今未归。

小荣姐的母亲也是傣族。她有一双使人害怕、而又从不正视他人的眼睛。带有残疾的手脚,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我猜想这可能是儿时患“小儿麻痹”留下的后遗症;寨子里的人都说其会“放歹”(弄鬼作魔)。

我看过电影《摩雅傣》,知晓这就是傣族传说里的“琵琶鬼”。这里的社员有这样的传言:每到夜幕来临时,她便会把自己的灵魂托付在或猫、或狗、或猪的身上外出,见人则害人,见物则损物。她的残手瘸脚,就是魂附它物、装神弄鬼时,被人打伤弄残的。

有一个社员还绘声绘色地给我讲了一件真实的事:一个赶街天,包括小荣姐母亲在内的一群人,在街子上的一个摊点争抢购买菜蔬。寨子里一个孔姓老妇,抢买到蔬菜后,在回家的路上被旁人告之,刚才买到的菜,是从这个“琵琶鬼”的手中抢夺过来的。这位老妇听后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将此菜送到小荣姐家中,诚惶诚恐地再三道歉后,急忙放下此菜,未敢索要菜钱,便没命似地逃了出来。

小荣姐的母亲不受人待见,人见人怕,无人搭理。由于惧怕他人的鄙视,她也极少出门,过着鬼不鬼、人不人的日子,想必是很悲伤和凄惨的!寒冷的冬季深夜,皓月当空,我还不时被屋外的动静惊醒。小院内,她在点燃的稻草堆前独自而立,瘦小、单薄的身躯在冰冷的月光和徐徐燃烧的火光的映照下格外清晰。双臂张开,仰面苍穹的这个傣族老妇人,似乎在乞求苍天赐予她人间的温暖。她那阴冷、使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也许就是埋藏在心灵深处的、对世俗刻骨仇视的宣泄!

吃苦耐劳、唯唯诺诺、与世无争、善良持家是傣族妇女素有的品质。我们的东家——小荣姐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傣族妇女。她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黝黑的头发盘在脑后;高高的个子,在傣族的妇女中也是少有的;微胖的身态,显得匀称而健壮,想必年轻时,也是一个俊俏的“小仆哨”。稍黑的皮肤、略显苍老的脸庞,圆圆脸庞上的双目透着忧郁的眼神,留下了饱经风霜的痕迹。她虽衣着简朴,从不刻意打扮,但几分淡淡的俊俏容颜,总能显露出来。我们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寨子里的人都叫她“小荣”,看样子,她也只比我们大两、三岁,因此,我们知青全称其为“小荣姐”。

失去了顶梁柱的小荣姐,一家五口人生存的重担全压在她的身上,可想而知她是何等的艰辛。况且又有一个“琵琶鬼”的母亲,因而处处受人冷落,无助无援,只能将凄凉、悲伤的痛楚,深深地埋在心底。为了生存,为了孩子,她以坚强的毅力,吃苦耐劳的精力,顽强地与命运抗争。不管是冬日寒冷的夜晚,还是夏季炎热的午夜,我们总能看到昏暗的厨房里,煤油灯光在闪烁,伴随着阵阵的推磨声。

天放明时,她已把豌豆凉粉做好。午饭后,她挑着担子出门摆摊;为了赚点搓麻绳用的麻丝钱,有时天都黑了,还见她挑着装有粗大肥厚剑麻(龙舌兰),足有六、七十公斤重的担子,晃晃悠悠地才回来。放下饭碗,又在院内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刮剥剑麻的皮,直到深夜。第二天一早,又急忙到沟边棒打、洗净、回来晾晒,春秋冬夏,日复一日。平日,很少有人搭理她,她也不主动与人交谈。哪怕是在与我们简单的寒暄时,她讲话的声音都很细小,生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知青不信邪,也不相信有什么“琵琶鬼”。我们与所谓的“琵琶鬼”同居一屋檐下,社员们对此简直是不可思议。针对“琵琶鬼”那些无端可笑的谣传,我问有的社员:“那么我们住在小荣姐家,为什么没有受到‘琵琶鬼’的伤害呢?”社员们皆答:“因为你们是知识青年”。我感到愕然,难道也有“鬼”怕人的。

我们都十分同情小荣姐一家的不幸与遭遇,常常主动与其打招呼,她也用其孩子的辈分称呼我们男知青为 “叔”,称我为“白叔”。她的家人小心翼翼地从不打搅我们,我的同学来此聚会时,一方是人进人出、吵闹声不断。另一方则是门窗紧闭、鸦雀无声。即便是我们经常给予糖果的小孩,也轻易不跨进我们的房门。逢年过节,我们会把煮熟的饺子送到她家中,她总是轻轻的谢声不断。我们还未回身,老人枯瘦的手已抓起了一个饺子。平日里,我们稍有丰盛一点的菜肴,也会送去一些;闲时,也帮她采摘后园里成熟的水果,或把做好的“李子果酱”送去;几次我们养的鸡刚下了蛋,偶见其母慌忙取走,我们也不介意,且假装不知;那年她的适龄大女儿该上小学了,在我们送去了新书包和铅笔、课本等文具时,她语带哽咽,道不尽的谢意。

在此居住的我们,使这沉寂的庭院增添了不少的生气。我们的同学、朋友经常来此相聚,也给这院落带来了热闹的气氛。

我们几人与小荣姐一家在同一个院子里和睦相处了近三年的时光,而后听说此地块要做他用,我们随即搬离到了废弃的“老庙”。直到我们被招工回城时,小荣姐一家照旧在此居住。

光阴逝如流水,三十五年后的一天,我再次来到此地。眼前已是一片密集的房屋,旧时的院落和房屋已荡然无存,小荣姐一家已搬离了这里。当年园子里的那棵“牛肚子”果树,虽已被砍光了树冠,毫无生机,奄奄一息,但它仍孤独地在房屋的夹缝中顽强地存活着。

小荣姐若健在,想必已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奶奶了。小荣姐当年的容貌,在我的记忆里至今仍然清晰难忘。

三 . 送友归“人民军”部队

今年的雨水来得较早,到五月下旬时,已下了几场大雨。我的学友、“人民军”战士Z回到章凤已一段日子了,现急于归队,邀我陪同他前往。

第二天的上午,我俩相约在章凤的弄门社汇合。Z是比我高一个年级的校友,此时他敦实的身上穿一套干净的人民军军服,一副近视眼镜跨在方形的脸庞上,满脸的络腮胡被刮得精光,精神、干练的面貌犹如一个“当官的”。我穿着一身旧军服,个头我稍高于他,偏瘦的我,相形见绌,俨然是他的“警卫员”。他与同寨子的一个女知青在村口惜别后,我们俩向瑞丽进发。

临近瑞丽江大桥时,我这才发现忘了带涂改了的“边境地区通行证”,不能过桥。而人民军的军人只要凭士兵证就可过桥,此时他只能将就我,另想他法过江。大桥下的瑞丽江在不远的地方,江水拐了个大弯向南流去。这个拐弯处是中国的瑞丽和畹町及缅甸的交汇点,江的这边是瑞丽,另一边是畹町和缅甸的陆地边境线。近日连续的几场大雨,暴涨的江水卷着黄泥向前奔去。我们俩在这里的江边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只竹筏,与当地的傣族老乡讨价还价后,乘上这个竹筏子,才顺利地渡过了水流湍急的瑞丽江。

上岸后,我们已进入了缅甸境内。这时,天下起了濛濛细雨。在朦胧的景色中,一条有牛车车辙印的田间小路,消失在插满稻秧田间的远处。我们俩身披防雨的塑料布,沿境外这条泞泥的小道向前走去。一路上,我们没有碰到一个路人。沾满厚厚一层泥土的鞋难以行走,每走过一段不长的路,就必须在田间的沟溪里洗净。沿途穿过了一个缅甸的村寨,村寨里的竹楼显得很破旧,地面一片泞泥。黝黑面目的几个年轻人穿着异样的服装,其中的一人倚在竹笆墙上,怀抱“吉他”弹奏着,其余的人用诧异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不远的小路延伸到山的豁口处,就进入了国境,我们已来到畹町附近。过畹町后,我俩歇息了一宿,在傍晚时,才到达了缅甸的“勐古”兵站。

雨季中的缅甸勐古边寨显得有些冷清。泞泥的小路旁已不见了摆摊的小贩,“人民军”战士和边民寥寥无几,这里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和热闹,人与人之间很少交谈,似乎有点淡漠。次日的早上我很晚才起床,薄雾散尽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这时,从草屋的一边一前一后走来两个“人民军”战士。其中一人手持一支美式卡宾枪,看押着另一个上了手铐的“人民军”战士出来“放风”。走近了我才看清,被看押的“犯人”竟是我同校的一个知青“人民军”战士D。我急忙上前与之打招呼,却马上被持枪的人制止。后听旁人议论,方知D以“乱军、夺权”的罪名被拘押。此地已不宜久留,吃过午饭,我便告别了校友Z,独自一人返家。

插队之一年(1969年中)

午后烈日高照,进入国境后,我汗流浃背、饥肠辘辘地来到临山脚的路上。这里正在筑路,坑洼不平的路面 *** 着成片的黄土,路旁堆码着被砍倒的树,几个工人正在修理一台推土机。在挂有一块“0802公路指挥部”牌子的茅屋旁,一间简陋的小卖部里摆放着一些零星的生活用品,唯独没有一点吃食出售。筑路的工人指着路旁的一间茅屋、告知屋内有烤肉可供我食之。

我进屋见地上火塘的火早已熄灭,火塘之中的铁架子上有几只烤干的腿子肉。还好,小卖部有米酒卖,又饥又渴的我马上买了两大碗酒。端起一碗酒,一口气来了个底朝天,真解渴!然后端起另一碗酒,来到火塘边坐下。随后拿起腿子烤肉,撕一块肉、喝一口酒,吃了个“酒足肉饱”。出门后被他们告知所食之肉竟是猴子肉,虽从未吃过猴子肉,这时对于饥不择食的我,烤猴子肉却是蛮香的呢!谢过这些筑路工人后,我昏昏叨叨地继续赶路。

已近黄昏时,才来到山下,我沿着公路疾行。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本来就寂静的路上,现在根本见不到一个人。天更晚了,朦朦胧胧之中,路边现出一片有灯光的竹林,我只得进入这个傣族寨子求宿。在一个傣族社员的带领下,我摸着黑,在一个僻静处,寻到了这个傣族寨子的知青点。不大的两间竹笆房屋立在一片竹林中,微弱的灯光从其中一间篱笆墙的缝隙中穿透出来。来开门的是一个昆明女知青。我向其告知了自己的身份和借宿的请求后,她热情地把我带进厨房内,拿出仅有的一点剩饭和少许的咸菜,我将就地吃了一碗开水泡饭。这个知青点共有男女知青七、八个人,近来其他的知青有的回昆探亲,有的外出,现仅剩下她一人留家看守。我用热水壶中剩余的水,烫洗了脚后,进入隔壁男生寝室的房间。

当地的傣族在建盖知青的卧室时,通常是做一个整体的大通铺后,再将大通铺的中间用篾笆隔开。大通铺的两边,分别就成为了男女两间卧室的大床。男生的这间卧室内充满了护肤汁的香味,隔壁女卧室微弱的灯光通过中间的竹笆墙透过来,使我基本能看清这边屋内的景物。屋内这个大通铺的床上,等距离地放着三、四个折叠整齐的被子。这时节,夜里蚊子较多,仅有紧靠隔壁的那个床铺挂了蚊帐,我也只可选择在此床铺歇息。满身汗臭的我生怕玷污了干净的被子,就头枕被子,和衣而卧。

夜已经很深了,隔壁屋内还不时清晰地传来书页翻动的“唰唰”声。过了不知多久,隔壁的灯才熄灭。黑暗中,四周安静得出奇,这时我才有了睡意。朦胧中,忽然感到床在轻微地晃动,随之听到了轻轻的鼾声和喘息声。毫无疑问,这是紧邻墙壁的“那一位”传来的声响。顿时,我睡意全无,睁大双眼,紧张地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深更半夜,一对孤男寡女,竟躺在如此近的地方,深切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此时,这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我来说,懵懂的心,跳动得是那么的激烈。好久好久,才不知不觉地睡去。天蒙蒙亮时,我被公鸡的啼鸣声惊醒。我怕打搅了隔壁的“她”,便悄然地起身。孤独的小院一片寂静,她的房门还紧闭着。我未净脸面,悄然离去。

走在路上,我边走边思量。昨晚与她相遇,在微弱的烛光下,根本没有看清她的面目。直到现在,我都还未知其姓甚名谁。印象中,她梳着披肩的长发、匀称的身材。从她的几句轻声细语的问答声中,我想,她一定是位恬静、秀美的好姑娘。

过了畹町,时值正午,又下起了濛濛细雨。当我来到瑞丽江畔的渡口时,环顾四周,先前过江的竹筏已不见了踪影,江岸的两侧竟没有一个人。下过了几场大雨后,上涨的瑞丽江水裹着泥沙倾泻而下,浑浊的江水冲击着水底的巨石,在江面上形成了许多大的漩涡。我 *** 了身上的衣服,用携带的一块朔料布包好,然后再用鞋带捆扎起来。选择了一片开阔、平缓的水面,望着江对面模糊的景物,雨水不断地打在身上,然后头顶衣服包裹,赤身裸体地走入水中。

这时的瑞丽江水深流急,涨水时的江面近百余米宽。急速的江水把我冲向下游,我不断地轮换着两只手,紧紧地按住头顶上的包袱,奋力地向前游去。江水把我冲过了水道的拐弯处,这里离岸边已经不远了,江水的流速也缓慢了许多。我用尽了气力,终于到了岸边。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喘着粗气、回眸凝视着身后雨中朦胧的瑞丽江大桥,瘫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我穿好衣服,踩踏着泞泥返青的稻田,来到公路旁。在路边的水沟中洗净了脚,然后,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壮观的瑞丽江大桥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此次与我的校友Z分别后,至今再未与之谋面。若干年后,听说他已卸下戎装,在缅甸结了婚、有了子女,还开办了砖厂。现在生活在境外的一个小城镇,过着悠闲的日子。

作者:白春光

来源:知青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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