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兴趣班的门外，往往是家长的八卦天地。礼拜五晚饭后，我难得有机会送女儿来跳舞，自然不肯放过口干舌燥地噶三五。门里的师生上课火热，门外的妈妈聊劲十足。

因为本班是混班，八个学员青一水儿的姑娘，年级跨度从幼儿园大班到小学五年级不等。因此大人和孩子都颇有共同话题。此次的三五长达2.5小时，从孩子们的换牙开始，无缝切换到各家女儿的身体发育，因时间关系被迫终结于该给孩子吃什么。

云淡风轻的口罩后面是叽叽喳喳，同频共振，这场景活似花鸟市场。

H妈人高马大，快言快语。此次也是一马当先倒豆子：我们家女儿从幼儿园小班就开始换牙了。先是下门牙里侧长出2颗小牙，然后才掉的2颗下门牙。到现在，大门牙往外长，两侧还长了龅牙。乖乖，一嘴牙是歪歪凸凸，愁死人了。先不谈她的丑样，话说，我们是不是换牙太早了？

细长条的W妈，也暂时抛下平日的严谨，接过话头，即兴开口了，上个礼拜三，我们拿着学校通知到医院补牙，医生检查后告知，孩子的两颗蛀牙已经松动了，不久就会换新牙，所以补牙也就没有必要了，让耐心等待孩子掉牙。不过，医生放出话来，八岁的小姑娘已经换掉12颗牙，牙龄大了。还说一般情况下，三年级的小朋友才可能会掉这么多。认为我们家孩子掉牙早、掉牙多啦。让我们到其他医院去挂号，照照骨龄，看是不是早发育。安抚我们说医生会指导怎么做的。

L妈一脸轻松。她家五年级在读的娃瘦瘦小小，看上去像是三年级的孩子。此妈睁着漂亮的大眼睛，中气十足地说，哎呀，我们愁的是女儿的学渣体质，至于身体么，还好啦，她还没发育。哎，对了，D不是前阵子刚到医院看过发育科么？D妈，医生怎么讲啊？

娇小玲珑的D妈，细长的眼睛在镜片后面眯成了两条缝，慢条斯理地回答，嗯，医生说是中度提前发育，给开了药片，说吃一段时间就好了。你看，D到现在好多了。药片很管用。

D简直是她妈妈的迷你翻版，衣服下面全是皮包骨头。桌旁的众人弓背探颈全往前凑，七嘴八舌地想知道是怎么回事。D妈俨然成了发布会的主角：四五月份疫情期间，咱们不是出不去嘛，孩子在家里上网课，地方小，没地方运动，再加上咱们采购不方便，吃喝受限嘛，家里难得的鱼呀、肉呀、鸡呀、蛋呀也是先紧着孩子吃。结果，几个月之后，孩子缠着我嚷嚷：妈妈，我这里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孩子才上四年级， *** 上有了小肿块，痛得根本不让我捏。我赶紧带她看医生，检查下来说骨龄正常，就是有中度发育。不过，医生开的药片干预得蛮好。现在，没发现孩子有啥异常了。有些人仍存疑惑，便一竿子问到底：都做哪些检查？要抽血吧。主角耐心地有问必答：看门诊的孩子乌泱泱太多了，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检查也不一样。我们是检查了X光和B超。

Z妈感觉气闷，随手摘下口罩，叹了口气：“哎呀，我们小时候是缺营养，现在的孩子是营养过剩啊。”漂亮的妈妈也操着同样的心：读五年级的大宝Z，看上去跟妈妈的明眸皓齿、 *** 脸色、高挺鼻梁、苗条身材完全对不上号，想必是爸爸的遗传基因占了上风。Z宝双乳提前发育，壮实的体型能装下2个同年级的L。

不知不觉间，妈妈们的情绪慢慢爬上头。她们知道，现在越来越多的儿童出现早熟现象，要追根溯源起来，罪魁祸首当然有很多，但首当其冲的还要属饮食。于是话题又自然而然地过渡到给孩子们吃什么上来。都市里的她们住着巴掌大的居室，一没地方种蔬果，二没办法养猪。怎么办呢？

有人忿忿，蔬菜就算是转基因作物，明知道施过化肥、喷过农药、还有用不知道的什么水冲过洗过，我们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买、逼着自己吃呀。L妈一贯热心肠，这次又慷慨地为大家传授她家的饮食经：“荤菜嘛，我就多给孩子吃羊肉。为什么呢？更安全呀！我亲眼见到老娘在乡下养过的羊，羊是真挑食呀，它们只肯吃草。草里面总归没有那么多的添加吧。”

大家郑重地点头，彼此在你一言我一语中会意地批判，什么猪是杂食动物，什么都能吃，很容易添加啦；什么鸡是速成的，肉蛋都可想而知了；什么水污染严重，水产品也不敢保证清白呀……归根结底，人类简直是在不可救药地自戕。她们又在声声批判中达成共识：日子长着呢，人总不能扎起脖子吧。一旦发现身体有异常，赶紧跑医院排长队，花钱受罪去。至于孩子们，能在家吃的还是尽量少叫外卖吧。

众人还来不及平复悲愤的情绪，舞蹈老师已经在门口扯开了大嗓门：“请所有家长进教室，观摩回课了”。匆忙之中，妈妈们还是放不下孩子的饮食，心里已在期盼L妈下次传授怎么采买羊肉、怎么烹饪能让孩子们更爱吃的秘诀了。